18
天桥的那一边在深夜中沉睡。二宫看着自己影子,被路灯缩短又拉长。他知道大野智不会追上来,清楚地知道。而这般清楚,也只是因为还有一点点幻想。
幻想会像那些烂俗的电视剧里的桥段,他追上来喊着他的名字,然后他们相对而立。
只是现实中,有的是各自的世界,并没有那么多然后。
第二天周六,大野智本来没有课,但去了教室。
生田说,联谊没有想象中的有意思,大家好像还没摆脱工作中的关系,显得拘谨又小心。
“其实说到底,我们公司可能就没什么有意思的人嘛。”生田忍不住跟大野智抱怨。“有意思的人也不会就这样甘愿留在我们公司吧。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大野智不知道该附和,还是该反驳。只好模棱两可地说,“工作么,哪有那么多有意思的。”
“有很多呀!”生田来劲了,“你说你觉得当年在剧场有意思,还是现在给小孩子上课有意思?”没等大野智说话,生田又说,“还是二宫和也那样做演员有意思?”
“可是,”大野智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人只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诶,说的就是……”
而有些原本跟自己不再同处一个世界的人,为什么还要无意间重新出现呢。大野智下意识地搓着手指,好像那块小小的伤疤还能感受到星火的温度。
“话说你今天不是休息吗?”生田问。
大野智接了杯水,说了句不算是谎话的谎话,“呆在家里就忍不住想抽烟。”
生田笑,“你不是说你要戒了的吗。”
“这你都记得,”大野智很意外,“我还以为那次你喝醉了。”
“人呢,没那么容易就醉到不省人事的。”生田往椅背上一仰,“只不过是都希望自己真的能醉到不省人事,有些事情就不用去计较了。”
大野智坐下来拿起昨天的报纸,“一场联谊有这么深感悟。”
“你昨晚没睡好吗?”生田指着他的脸在空气里画了一个圈,“眼圈这么黑。”
大野智摸了摸自己的下眼皮,“没睡好。做了很多梦。”
“难得你有心事啊。”生田很有兴趣的样子,“我给你解一解可好?”
“不用了。”
每个破碎的梦境里,都会想着念着同一个人。
周日大野智起得很早,特意给自己做了早饭,午饭,久违地站在衣柜前面花费心思挑衣服,然后出门。
今天对于他来说是一个有些特别的日子。
青山剧场显得很隆重,因为是百年庆典剧目的最后一场演出。从车站出来,大野智顺着人流的方向一起走,就走到了剧院门口。本来在很清净的地方,绿树郁郁葱葱的小巷子里,有些年代的木石结构建筑,外面已经有很多人。
有些女孩子举着求票的牌子,用可怜又期待的目光看着来往路人,希望能遇到好运。
大野智以前在剧团工作的时候,也见过这样求票的人群,即使自己做着幕后工作,但是也从来没有觉得他们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但是这一次略有不同,大野智忽然就理解了那种心情。他知道,很可能自己也是一样,在重新遇到二宫之前,也不过只是想念却没有办法走近他的人之中,微小的一份子。
他把多出来的一张票卖给了一个举着纸牌求票的女生,对方甚至已经准备好了信封装着的钞票,开心地跟大野智交换。
看到位座位号的时候女生兴奋地问,“这是关系者席的票吧?你卖给我没关系吗?”
大野智笑着说没关系。他想他大概真的可以算是关系着,只是不知道这样的关系,能够维持多久。
只要谁也不去打破现状。
剧场的大厅里有很多花篮,大野智一眼就看到了冈田准一的那个。剧场很大,大野智走进去,沿着观众席的一直往前走。好像回到了学校那个老旧的剧场,斑驳的实木地板,厚重的幕布,灼目的灯光。当年的他们坐在舞台边缘上喝汽水,抱着羽毛球拍。
广播里开始引导观众尽快入座,播放演出时的注意事项。隔壁座位的女生去洗手间补了个妆,也匆忙赶到,再次跟大野智道谢。
剧场安静下来,灯光渐暗。
大野智看着舞台灯光下深红色的幕布,想起很多年前,他故意逃避过一场。因为那一次不愿意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告别。这一次,他特意给了他绝佳的席位,他要好好看完。
就在幕布即将拉开的时候,全场的手机发出刺耳的地震警报,紧接着一阵剧烈的晃动席卷而来。
震度7。震中神奈川。
东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剧烈的晃动过,观众席骚动起来。大野智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防灾速报,还有信号,他摁掉屏幕,看向依然紧闭着的帷幕。大厅里的灯光重新点亮,广播开始宣布今天的演出取消,引导观众按照绿色的指示灯有秩序退场。
坐在舞台角落的沙发上,二宫依然深陷在等待开场的姿势里。他看向幕布中间那道若有若无的缝隙,知道这一次又是错过了。他手里的缘分,是无法让他在舞台与他上告别了。
休息室里,电视播放着NHK的最新消息。二宫说我是不是应该出去跟观众打一个招呼。导演说现在正在疏散观众,担心他出去会延误了疏散。
二宫点点头,不再坚持。这边还是危险,楼太旧,街道太窄,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余震。原本演出结束后的庆功宴也就此延期,今天暂且解散。
“要不要打电话问问松本润?”
“不,不用了。”二宫对助理说,“新干线停了吧?打电话问问他到哪了。”
小宏打来电话说刚刚要去上钢琴课,还没出门,让二宫不要担心。
“跟外婆好好在家,不要出门了。”
“那舅舅呢?”
“舅舅回自己家。不用担心。”
助理说松本润坐的那趟新干线恰好停在了宇都宫那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有些乘客已经下车了。二宫捏了捏鼻梁,说你开车去接他吧,“先去便利店买点吃的,然后路上小心点。”
“那你呢?”助理很为难。
二宫把戏服换下来,“我走回去就行了。反正也没多远。”
他换好衣服,带上帽子,从休息室的冰箱里多拿了一瓶矿泉水。预计是四十分钟的路程,如果自己能走得快一点。如果能遇到公交车就更好了。他从剧场后台最偏僻的一个侧门离开,希望能避开疏散的观众。
几乎在推开门的同时二宫刹住了脚步,还是不小心遇到了,他今天最重要的观众。空旷的走廊里大野智拿着手机在打电话,看见他出来,就挂断了。
“你等谁呢。”
“你一个人?”
“你不是也一个人吗。”
“等你呢。”
二宫松开手把门关上,“你怎么找到这的。”
“剧场么,”大野智摸了摸鼻子,“都是差不多的。”
二宫把手里的矿泉水递给他,一边走一边说,“刚想发个短信给你。”
“噢。”
“想问问坐你旁边的那个女生是谁。”
“……你看见了?”
“看见了。不像你喜欢的类型。”
“我也不认识,剧场门口求票的。”
二宫一下站住,跟在后面的大野智差点撞到他身上。“你白送的?”二宫问。
“当然不是。”大野智觉得冤枉,“人家给钱了。”
“哦。”二宫转过身继续走,“那还差不多。那,那你请我喝酒吧。”
Ohno Sato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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