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四方剧团寄来的信,被大野智塞到了抽屉里,又忍不住拿出来放到桌面上。他最后一次与那里有所交集,大概是二宫开车带着他路过的那一次。他记得很清楚,二宫问他,现在做的,是不是喜欢的事。
车里放着aiko的歌,唱着爱与泡沫,外面下着小雨。
如果这个邀请来得不是这么巧,他大概根本不会有任何考虑和犹豫。可是从越南回来,一切都还都是老样子——他被公司安排回原地,仿佛三年间的外派只是一个插曲;而一切又都不一样了,比如二宫和也。
这样的犹豫和躁动大概过去一周后,意外地,大野智收到了锦户亮发来的邮件——他想不出锦户亮找自己会有什么事。
想起在越南的时候,他退钱给自己,还说等自己回了东京,还可以找他租房子。可是大野智并不觉得他知道自己已经回来了——自己还没有处理好的这些情绪,他也同样不希望二宫会透露给别人听。
而现在的大野智,住在生田曾经给他推荐过的那个公寓里——生田回来的时候在总部附近重新租了房子。他甚至说,如果今年还没有遇到命中注定,就考虑委屈自己跟大野智凑合着在一起。
大野智点开那封邮件——出乎意料,却是关于曾经他租过的那间房子。楼下的信箱被修改了密码,现在的房东打不开信箱。大野智抱着一股很奇妙的预感,打了个电话给锦户亮。
“你已经回来了?”
“最近回来的。”大野智说。
“……噢,当年你走之后,房子马上就被……房东马上把房子卖掉了。”电话那边,锦户亮竟然有些吞吞吐吐,“然后前任房东留下的密码,现在打不开邮箱了。你走之后那房子一直没人住,现在新房东住进去了,发现旧房东留下的密码不对了。”他试图快速进入正题,“你住的那段时间改密码了吗?”
大野智有些不安,他的确改了,而且完全不记得交待这件事,而自己走后那里居然再没有人住过。“……对不起……我把新密码发邮件给你。”
“不用了。”锦户亮说,“你就在电话里跟我说吧,我拿笔记着呢。”
“呃……”大野智咬了一下嘴唇,“左边拧到二、到零,反过来右边拧一圈到三、到八。”
锦户亮在那边一边记一变复述,记好之后停顿了一下,“……那个,我说……”
大野智紧张了起来,但锦户亮并没有吐槽他的设定,而是问,“你知道现在的房东是谁吗?”
大野智很奇怪,“我怎么知道。”
“你想知道吗?”
“我……跟我有关系吗?”
锦户亮好像也在纠结,“诶呀算了,没事。密码我记住了,谢谢了!”
莫名其妙地挂断电话,大野智似乎隐约感觉到了锦户亮在透露着什么。可即使自己再去问,对方有为客户保密的义务,大概也不会说的。大野智有了个唐突的想法——他想再去那里看一看。
是曾经很熟悉的路。大野智再去他曾经住过的公寓,是在周日的早上。公寓外面种上了不知名的灌木,入口的楼梯扶手也换了颜色。一楼公寓管理室的窗口挂着“清扫中”的牌子,而他住的时候,周六日管理员还是休息的。
因为已经没有了钥匙,打不来公寓楼入口的自动门,所以没有办法进去。他在门口犹豫着,又不想就这样回去。
正巧有人从电梯出来,大野智装作刚从外面回来的样子,自动门开了,他和里面出来的人擦肩而过走了进去。好像被对方留意到看了一眼,大野智紧张起来,但没有回头。他走到信箱那边,找到六楼自己曾经用过的那个信箱。
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知道这样做是错的,却又觉得自己有着非做不可的理由——只是打开看一看,不会伤害到谁的什么。
大野智伸出手去扭动那个转盘锁,然后就听到后面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说,“你干什么呢?”
他吓了一跳。回过头去,身后站着一个略微发福的老人,手里拎着吸尘器,正用非常可疑的目光看着自己。
“我……”大野智看到他胸口别着铭牌,是这个公寓楼现在的管理员。“我开信箱……”
“这不是你的信箱。”小仓歪着头说,“你开错了吧?”
“哦,对。”大野智心虚地笑笑,“我也发现了。”他顺势摸到下面一行的一个信箱,“我的是这个。”
小仓却不离开,站在原地说,“那你给我打开看看。”
这下彻底坏了。
就在这时候,电梯门又开了。大野智下意识地看过去——才意识到,原来刚才还不是最坏的。
二宫穿着拖鞋从电梯里走了出来,好像刚起床,头发很蓬松、脸上还在犯困。二宫抬头看见小仓,点头问了声“早上好”,想要走过去开邮箱,结果却被一声喝住、一下就醒了。
“你别过来!”小仓提着吸尘器挡在了他们中间,“这个人鬼鬼祟祟要开你信箱,还满口谎话,你快报警!”
他这才看见方才完全被挡住了的大野智。
“……误会,”二宫下意识伸出双手,想要示意小仓放下那个吸尘器。场面紧急又滑稽,他怕说不清楚对方真的就会报警。“他、他是我朋友,我让他下来帮我看一眼信箱的。然后……然后我就想他怎么还没上来呢,我、就下来看看了。”
小仓很怀疑地又回头看了看一脸惊呆的大野智,嘴里却问着二宫,“他是你朋友?”
“是是。”二宫马上点头,“可能……可能看着不太像。”
小仓放下吸尘器,回头对二宫说,“那你朋友来得也够早的,周日早上会朋友啊。”
二宫放下心来,开始随口胡说,“是他昨晚没走。”
大野智觉得自己被愚弄了。
“行了,拿完就上去吧。”小仓临走又转过身对二宫说,“最近啊……你自己要多小心。”
“嗯,知道了。”
大野智打开邮箱,把里面的传单和广告扔进墙角的垃圾桶。有一封日活发来的信,还有信用卡公司寄来的明细。他把这些递给等在身后的二宫,二宫接过去就转身走开去摁电梯了。
看着二宫走进电梯,大野智连忙在后面喊,“可我帮你取了信。”
“谢谢。”
二宫的话夹在电梯的门里,连同大野智一起被留在了外面。
他有些沮丧,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明明刚才还在庇护自己,转眼二宫就一个人走开了。
然后电梯门又开了。
他看见二宫摁着门内侧的摁钮,脸上有些恼火,“你到底上不上来?”
他的旧家具还都在原地,但多了很多东西,甚至有些乱,不像是二宫的房间应有的样子。那盆茂盛、甚至已经有些庞大的绿叶植物,被装在吊篮里、挂在阳台门框上,挡住了一些清早的阳光。
“最近没怎么收拾。”二宫去拿剪刀拆信,扫了一眼放到书桌上。他转身对大野智说,“随便坐吧。”自己去厨房倒了一杯水,没有给大野智。
大野智把沙发上的衣服捡起来,放到一边,自己就坐下了。
二宫拿着玻璃杯、站在大野智面前,隔着一个安全的距离。他喝饱了水,开口说,“你来干什么?”
“我……我不知道你住在这里。”
“是吗。”
“是。”
二宫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本杂志,还是昨天的新刊。他单手翻开扔到茶几上,“我还以为所有人都知道了。”
大野智低头看过去,黑白杂志上印着硕大而模糊的照片,是二宫双手拎着超市的塑料袋走进公寓楼。标题和文章表达着暧昧的可怜和嘲讽。大野智把杂志合上,“看这些有什么意思。”
“你不是就喜欢看这些吗。”二宫扯着嘴角,好像在微笑,“哦,那是以前,现在已经不看是了吗。对我这种不入流的过气明星已经不感兴趣了吧。”
“我是很久没看了,”大野智说,“可你何必这么说自己。”
二宫点点头,“所以我也没说错,不是吗。”
大野智试图从他匪夷所思的逻辑里走出来,“我们……我是不是关注你、和你是不是明星,已经没有关系了。我……”
“原本我和你也已经没什么关系了。”二宫打断他。
他们看着彼此,隔着一个茶几的距离,和一个原本不用尴尬着对视的落差。
“……那你还理会我做什么?”大野智觉得自己好像在对付一个故意无理取闹的孩子,而自己也变得不可理喻了,“你刚才让警察把我带走不是挺好。”
“可我不想让你讨厌我。”二宫说得很认真,看不出一点虚假,“因为你已经知道我太多、太了解我。”他指了指那本杂志,“我不会给你背叛我的机会——既然做不成陌生人,那我们永远都会是好朋友。”
“你明明知道,这么说会让我不舒服。”
“可是你不会讨厌我,不是吗。就算我这么说你也还是一副温温吞吞的样子,你的心在哪里啊?我甚至连你的底线都看不到。”
他看见大野智的眼睛红了,可能自己也是一样——却还是不肯放下一点点姿态,不知道在害怕会输掉什么。他看见红着眼睛的大野智,一字一句地问自己,“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很奇怪吗。”
“你刚才鬼鬼祟祟的样子更奇怪。”
大野智站起来就往门口走,他没法再忍受下去了,这不是他们之间说话的方式。或者他根本就不应该上来,那些关心和期待都显得那么可笑。他以为现在的二宫和也处在一个荒凉的低谷,那么他愿意陪他走出来——可是怎么会。连面对面坐下都不肯,他坚持着要俯视自己,不肯流露出一点脆弱和妥协。
就在大野智开门的时候,听见身后传来二宫的声音,“那就再见了。”
可他又这么害怕,害怕每一次再见,真的就是再也不见了。他松开手,转过身,看二宫还站在原地,手里捏着玻璃杯,面对着沙发和空墙。他说,“你让我上来,就是为了跟我说再见的吗?”
二宫没有回答。
“你总还有别的话可以跟我说吧?”大野智想控制自己的声音,可它却在不受控制地颤抖,“我也有别的话想跟你说啊。”
他已经是孤注一掷。
二宫仰起头,倾倒回岌岌可危的眼泪,又转过脸去看地上斑驳的阳光,“你走吧。”他说。
Ohno Sato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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