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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从一场荒诞而心碎的梦境中醒来,生活恢复了它本来的样子。
二宫对松本润说要离开的时候,已经是一个秋日的下午。正值松本润的交接工作进行到最后阶段,他们这样面对面说话的机会也越来越少。天气很好,窗外银杏树的叶子是饱满的黄色,在清朗的风里摇摇欲坠。
松本润异常的震惊、异常的镇定。
“如果是因为把我安排去带别人,那我可以争取留下来。”他合上手里他们原本应该讨论的企划案,“究竟是因为我,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二宫笑,“当然是因为你,还能因为什么。”可看着松本润严峻的脸,只好又说,“怎么会,你不用想太多。”
“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吗。”
二宫想,或许这件事里,他最对不起的是松本润。
松本润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那离开之后你打算做什么?”
“打算离开日本一段时间……之后可能拍自己的电影,或者别的什么。”
“我很担心你。”松本润坦白地说,“跟我保持联系。”
“当然。”二宫努力地笑着说,“我还指望大雪天你能上楼给我带外卖呢。”
“那样的大雪,十年也遇不到一次了。”松本润的眼睛暗淡下来,“我还能为你做些什么吗?”
“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
“可是以后不一样了……不是吗。以后我们要开始学着做朋友了。”
“……真的可以吗?”
“你说出来我才知道。”
窗外明媚的阳光照在脸上,二宫点点头,说,“我想去美国研修,你在那边有熟人吗。”
二宫又用了半年的时间结束手上的工作、学英语、离开事务所。也赔偿了巨额违约金,付出了惨重代价。
拿到解约书的那一天,他没有任何应有的轻松、兴奋,或者踌躇满志。临走的时候,他把家里那盆只有绿叶的花暂时拜托给了松本润,“浇水就行了,千万别费心。”
只是觉得走了很长的一段路,在这样一个路口,他又变成了一个人了。
虽然他不去考虑值得不值得。
他偶尔会想起那次松冈关于浮夸的话,也开始体会到重新回到地面的感觉。洛杉矶的阳光灿烂明媚,仿佛能蒸发掉每一点细小的阴郁和伪装。他去课上旁听、去摄影棚见学、去剧场一坐就是一天。
“像一个大学生一样。”堂本刚说。
二宫当成夸奖,也就很甜地笑一下,“谢谢。”
“但你的头好大。”堂本刚把二宫的作业递还给他,“你头这么大,松本润究竟费了多少工夫才把你捧红的?”
也只是非常偶尔的时候,会路遇同胞被认出来,他也总是很爽快地签名握手。
只有那一次,松本润在电话里随口问了一句,“有没有可爱的女孩子接近你”,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言,马上跟着调侃,“毕竟你人那么帅。”
二宫理了一下耳机线,“嗯……我觉得我可能更想要男孩子。”
“不、不是吧?”松本润吓了一跳,“你真的……我还以为……”
二宫知道,松本润想说,还以为只是跟大野智那一个人。“怎么可能。”他打断松本润的胡乱猜想,“不然跟你这么多年,我怎么能把持得住。”
他以为松本润会笑,可是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下,松本润用很低的声音问,“你还会想他吗?”
原本以为不会了。
“……那之后大概有半年的时间,我一做梦就都是他……”二宫说,“可现在不会了。我已经对那样的自己厌倦了、彻底厌倦了……他现在在哪里、过得怎么样,我已经什么都不想知道了。”
生活很孤独,很安静,但他保持着与东京的联系,筹备自己的作品。
冈田的剧团正如他之前预想的一样,发展得并不顺利,搬出了代官山的房子,在中野租了一个仓库。“我现在非常缺人。”冈田在邮件里说,“附近也没有什么好吃的外卖了,我想招个做饭的。”
二宫托着下巴,看着这段文字,脑海里浮现出的情景,却是学生时代他们聚在剧场里排练、前辈们凑钱给大家买零食。
他还是会这样不可避免地想起大野智。在那个暮春的河内,将他放弃了的大野智——或许这么说并不公平,当时的他与自己一样,没有任何可以选择的余地。
如果真的有,他们也不会一再错过。
原本想把一切都删掉的——那个越南博客的地址、他们之间写过的留言板、他在当地的和在日本的手机号码。
可删掉不一定就不会再找回来,甚至担心复发的时候是更可怕的毁灭。二宫把一些都留了下来,只是不再去触碰。
既然南方,是他们到不了的地方。
时间很快过去。当春天再一次来临的时候,他去姐姐和小宏的城市度过了返回日本前的最后一个周末。
因为冻雨夹杂着残雪,飞机落地延误了。
接过他的行李,姐姐说,“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晕机了吗?”
“我以为飞机落不了地了。”
“怎么会。”姐姐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只是下个雨啊。”
“……说的也是。”
看到小宏又长高了、越发活泼调皮。一刻不停歇地抓着二宫说话,话里也开始掺杂着英语。忽然,他说,“舅舅你知道吗,生田老师回国了!”
他不知道,因为回避着关于大野智的一切。他也只是平淡地说,“噢?是吗。”
“是呀!越南教室的博客里写的。”小宏说着开始翻手机,“就是上周的事情——大野老师又变成一个人了吧,”小宏像是学着大人的语气,“也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你还在看那个博客?”
“嗯!”小宏说,“我也觉得不可思议,明明没有联系了,但还是想关注他的消息……舅舅,这样的感情是不是也挺美好的?”
好像心底的一根弦被轻轻拨动了,二宫笑笑说,“也不是所有牵挂的人,都会彼此惦念一辈子的。”
小宏听了,抬起头看二宫,“舅舅你在说什么呀。”
“没……没什么。”
久违地打开那个博客,不经意间就把日志一篇一篇地翻了过去,好像在回览他们各自分别的时光。他的记叙还是那么的简单、平淡、没有太多的起伏。
或许他的感情就是这样的。二宫想,或许他的感情里,十分之九都是顿感而疏离的。自己曾经得到过那十分之一,却因为灼热得不合时宜,他们默契地放手。
回到日本后,二宫去目黑川,看了一场樱花。
他记得曾经大野智说过,拜托自己连他的那份一起看了——不知道他是不是还记得,不知道他日后回来,会不会也来这里。
那目黑川的樱花是不是会记得他们。
虽然来看樱花的人成千上万,虽然很快樱花就凋谢了。
暑往寒来,二宫导演并参与投资的第一部电影在元旦上映,引起舆论热议,但票房惨淡。
春天,二宫卖掉了目黑的房产。
搬家的那天,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二宫几经犹豫,最后还是抱起了那盆茂盛的绿叶植物。好像将那一段关于他的记忆,选择了永远扎根在心底。
距离他们分别,已经三年。
Ohno Sato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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