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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送你的？还挺有新意的，比那些花篮新颖多了。”

茂盛的叶子，没有花朵。可能因为两三天没浇水，委屈得毫无精神。二宫连忙抱着花盆走进厨房放到水池里，打开水龙头。就算大野智这的忘记了它，也千万不能让它死在自己手上。

“别人落我车里的。”

“谁啊？”

“你猜。”

“……”

二宫想说如果你真的想知道，就抱着这盆花走上天桥，可以一直走到他家窗户底下，然后扔一个石子儿就行了。可他现在没有跟松本润调侃的心情。

因为家里断网了。

“那个……”二宫关了水龙头走回客厅，抽了两张纸巾擦手，“我说……”

松本润毫无商量余地，“我说过，你不能到我家蹭网。”

二宫搓着纸团笑，“因为你有新女朋友了吗。”

“你自作自受。”松本润边说边转身出去，“我随时欢迎你给我介绍一个，”出门前指了指玄关的衣帽架，“不过男的就算了。”

二宫看着龙头里流出的水流打到叶子和花盆里，揣测松本润留下的话里到底有几分是玩笑。

那顶在水族馆淋湿后也没有洗过的帽子，有些无辜地被挂在门口。二宫觉得自己最近真的很健忘。可能是存储空间都让给了台词，那是唯一不可以忘记的。

即使在夜梦中被猛然叫醒给出上句，他也能毫不犹豫地对答如流了。

虽然关于曾经睡在舞台上的事情，二宫是记得的。他甚至记得大野智的鼾声，然后自己也睡着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不想承认，被提起的时候，几乎下意识地就否定了。

可能与那段记忆有关的，是当时的自己和当时的大野智。无论后来发生了什么，谁成为了谁，他们的关系有什么变化，那段记忆都最好不被打扰。

现在的关系，也最好不被改变。

现在，他更关心怎样能把这盆花救活。如果大野智来要，那让他拿走。

曾经大野智给他的印象很遥远，虽然在学校经常见面、经常在一起，可还是觉得很遥远。有一次剧团集体去吉祥寺采购，自己本来没有兴趣，但因为大野智住在吉祥寺，自己就莫名其妙地答应了。

他还记得有地方出身的同学想找那座叫“吉祥”的寺，虽然吉祥寺并没有这么一座寺；后来大家吵着闹着起哄要去大野智家里看看，就像二宫预想的一样。但大野智没有答应。

现在的大野智就住在天桥的那边了。曾经大野智说过，想拎着啤酒烤串在天桥上吹风。他毕业后，自己也觉得毕业之前一定要试一试。当时没有觉得是多么困难的事，好像明天晚上就可以。也许正因为这样，到最后自己离开的时候也没做到。

时机如此重要。

二宫拿了一个稍微大一点的盘子，垫着花盆放到了阳台上。然后低头看马路对面那栋房子，房顶有顶层的人家搭了葡萄架子，绿绿的一小片。

 


大野智一直都没想起来把生田帮他上的课补回来，直到生田主动跟他请假。据说是公司内部的联谊，生田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我是单身啊！”他压低声音对大野智怒吼，“这么帅的我、还是单身，你难道不痛在心上吗？”

“……好像有一点。”

“这么帅的你也应该考虑一下啦。”生田抹了一下刘海配合着甩头，“不过这次你不能跟我抢风头。”

大野智没觉得自己能帅到抢风头，况且，也没人跟他说过他很帅这件事。说起公司里能跟生田一较高下的男同事，自己大概不在前列。大野智站起来饮水机接了杯水回来。今晚他的课要一直上到九点半。

“坏了！”翻着群邮件的生田拍了下大腿，“樱井翔怎么也报名了？”

大野智一口水喷了出来。

生田一下来了精神，“你跟他关系很好是不是？”

“一般吧。”大野智抽了两张纸巾，他不知道当初的同期、现在的上级，是不是还能用关系好来形容彼此。

“大野老师，你帮我个忙。”生田做可怜状，“你约他那天出去吃饭行吗？说什么也别让他参加！饭钱我报销！交通费也报销！”

大野智举杯做商谈状，“……叙叙苑游玄亭也行吗？”

“……你认真的吗？”

里面的教室传来小孩子尖锐的喊叫声，然后咣当一下好像是书桌被推倒了。大野智连忙放下杯子站起来，生田已经先一步冲了进去。教室门口正要给学生发作业的年轻女职员慌乱间把卷子洒了一地。

生田问怎么了这是？

教室中央被推倒的桌子，小宏气呼呼地站在傍边满脸通红，对面地上坐着一个跟小宏同班的男孩子、哇哇哭了起来。

“桌子又没砸到你你哭什么哭？”小宏更生气了，用没有打石膏的那只手指着他，“老师明明是他不对！”

生田一句话也没说，过去把哭着的孩子抱起来带到办公室，把小宏留给了大野智。大野智把桌子扶起来摆好，催围观的孩子们回去上课，然后把小宏领到了隔壁的空教室。

面对着大野智，小宏开始觉得委屈了，眼泪噗嗒噗嗒地掉下来，大野智拿纸巾给他抹了抹脸。

“怎么回事？讲给老师听听。”

“他说舅舅的坏话……”小宏一句话没说完就抽嗒鼻涕，“他说舅舅不好看、还总上电视……我让他别说了，他还非在我面前说，他故意的……”

大野智下意识地叹了口气，“桌子倒了砸到他怎么办，他比你还矮。就跟你一样受伤要去医院了。”

小宏害怕了，“我不是故意的老师，我就是太生气了，我……”他越说越上气不接下气，“老师、我想保护舅舅……我太生气了……”

大野智拍拍小宏的肩膀，把他搂进怀里。大野智想对小宏说，爱一个人，有时候比起为他做些什么，什么都不做才是正确的。可大野智知道，这只是大人的道理。

甚至可能只是他自己的道理。

 


晚上男孩的妈妈来接听说这件事，当即决定留下来等小宏的家长过来。居然还真让她等来了二宫和也。

大野智找了个空着的教室想帮他们调节这件事。他又一次看到二宫在自己面前深深地鞠躬，像他拒绝了他特意带来点心的那次，压抑着自己，谨慎而谦卑。大野智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不可避免地向他倾斜着。

原本是自己的孩子口无遮拦，对方妈妈马上缓和下来，反过来跟二宫道歉，然后就带着孩子离开了。

倒是小宏在一边一直绷着脸。

只剩三个人的教室里，二宫靠在黑板上，手插在裤兜里。小宏躲避着二宫的目光，扭着头看向窗外。大野智犹豫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出去，然后二宫说话了。

“你觉得你很英雄是吗。”

小宏咬着嘴唇，憋着委屈不肯说话。

大野智看不下去了，“你来之前我跟他谈过了，他知道自己错了。”他走过去低头拍了拍小宏的肩膀，“跟舅舅道个歉。”

小宏换了个扭头的方向，还是不说话。

“知道错了吗。”二宫换了条承重的腿重新靠在黑板上，“我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

尴尬的沉默里，大野智只好继续打圆场，“小宏今天累了，睡一觉休息一下，明天跟舅舅好好反省好不好？”

没想到小宏嘟囔着嘴小声说了一句，“我不想回去。”

二宫一听就愣了。

大野智捏了捏着小宏的脸蛋，“说什么呢，舅舅每天这么辛苦最盼着晚上接小宏回家了。”

二宫听不下去了，从裤兜里掏出手机递给小宏，“给妈妈打电话吧，现在就打，让她把你接走。”

小宏的眼泪刷的流了下来。大野智有点着急了，“快道个歉，舅舅要生气了。”

“我没生气。”二宫把手机放到桌子上，“我累了，我想回去了。”

“你给他一点余地好吗。”大野智忍不住了，“他的确做错了，我们可以教他，可是他爱你……”

“那就朝人家扔桌子吗？”

大野智发现二宫今天特别的钻牛角尖，自己的倔脾气也上来了，“你这么说除了让他委屈还有什么意义？”

“怎么没有意义？我想让他记住这次教训！”

“你这是在抹杀他对你的感情！”

忽然安静下来的教室里，好像还能听到回音伴着心跳在嗡嗡作响。小宏抽嗒着拽大野智的袖子，“老师你们别吵了，我知道错了……”

“你是在教育我么。”二宫抱着胳膊，眼眶也红了，“教我怎么谈感情是吗。”

“对。”大野智知道，二宫想说自己没资格，“我是他的老师，你的前辈。”

可是他没有办法再去看二宫的眼睛，也不知道今天该如何收场。他拿起桌子上的手机，僵硬地塞到二宫的手里，“所以今天听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