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多川一声“散会”还没落地,紧挨着门的位置上二宫和也已经拿起文件夹准备开溜大吉,还好生田斗真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二宫拖到了走廊里。其实这个时候可能是全校上下除了期末考试之外最忙的时期,学习的学生忙着准备创新实验项目的申请,好玩儿的学生忙着风采海和的决赛。与此相应,领导老师们也是各有各的忙,各有各的苦衷。比如,二宫刚刚从二十院领导关于创新实验的国家级项目首轮争夺赛中解脱,转眼又落入了海大一校通生田主任手里。
二宫转身的瞬间做了N个猜想,也许是《海和青年》最近闹着要做“院长风采”系列报道结果没人待见,于是学生搬出生田斗真来通融准备拿他二宫第一个开刀;也许是泷泽秀明下个礼拜又要飞回美国,这边心怀海大的生田斗真想找二宫两边劝和一下;又也许是这一届新生太过活跃BBS有些吃不消,主管校宣的生田斗真第一千零一次想从二宫松本这一届的学长手里骗得管理员密码。二宫觉得自己真的倒霉透了,最近,自从开学那场座签门开始。二宫忽然想起来其实那不能完全怪到东山或者相叶或者龟梨身上,谁让生田你没事儿试什么大屏幕呢。于是二宫转过身来时脸色已经不是很好看了。
生田嘿嘿一笑,“看你开会开的,一脸菜色啊,回头请你一顿教授餐厅补补。”
二宫顿时觉得自己气消了一半了,果然他对人见人爱的番茄T也是没有抵抗力的,所以他也笑了,“生田主任你代开的会也不少了,趁泷泽这两天在还不狠狠宰他几顿。”虽然二宫觉得好脾气的泷泽宰他几顿都挺没成就感的。
“那是那是,到时候一定叫上你。”生田一脸灿烂。
二宫就这样被打败了,“行了你我都挺忙的,有事儿赶紧说事儿吧。”
生田这才打开文件夹,抽出一张纸递给二宫,“过两天就是风采海和的颁奖典礼了,今年还想麻烦二宫院长百忙之中给个面子。”
“有那么严重么,我们几个还不是每年都去么。”二宫说的倒是实话。风采海和虽然算是学生活动,但是每年各单项决赛完结后的综合颁奖典礼,除了各项目的精彩汇演,还有就是一些风采海和历史上留名的人物为后辈们颁奖。二宫一众自然是每年颁奖典礼的必要出场人物。不过二宫伸手接过那张纸一看就明白了,典礼流程上分明写着“特别致辞——二宫和也”。
“你这是和我商量呢还是通知我呢,”二宫有点儿不高兴了,“我要是碰巧没空呢。”
生田还是嘿嘿笑,“那可不行啊,轮也轮到你了,今年没跑儿了。”
二宫想一想也是,去年是前舞协会长大野智,前年是前话剧团长冈田准一,大前年是前广播台长樱井翔,大大前年……
“你就算数到中居院长那里也没用啦,都没你。”生田完全知道二宫在打什么算盘。能找的人必然已经都找过了。生田知道二宫不喜欢在大庭广众下,尤其是学生们面前说场面话的。今年攻克掉二宫和也,明年又是新的一轮了。
二宫收起那张流程表,“行吧,主任布置一下要求,我得说满几分钟?”
生田依旧只是笑,“参照前两年的来就行了。”
丸山隆平走在海和主楼的走廊里心里七上八下的,下一个拐角拐过去就是经院楼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会受到什么待遇。据说上次锦户亮因为什么事儿到商院楼走了一趟,结果是受到了来来往往诸多行人的注目礼,居然还有人当场手机拍下发到BBS上。当然人不能这么比的,6爷和丸子是两个属性的,气场不一样的,丸山想。丸山一边想一边走到了拐角,一转身和迎面过来的锦户亮撞了个满怀。
“诶?你怎么跑这来了?”锦户亮一边问一边蹲下去收拾洒了一地的录像带。
丸山也赶忙蹲下去帮忙收拾,“你这是干嘛呢。”
锦户亮苦笑,“我们院长忽然要看古早档,让我把从他入校前一年开始的风采海和都从相叶处长那搬来了。诶,你呢。”
丸山心里有点儿抽抽,“我们院长要我跑一些材料,创新项目的。”
果然锦户亮脸色就严肃了,“我只能说祝你好运了,我们院长这一次认真着呢,这个国家级。”
同样让二宫认真的还有风采海和的致辞,他觉得有必要挖掘一些真情实感出来将给后辈们听——当然你说这是一个借口也行。二宫让人找来了录像机,那些老旧的影像开始重新上演。二宫坐在办公室沙发上托着下巴看大野智在台上唱歌跳舞,就好像若干年前他托着下巴看一样。录像是同一盒录像,看录像的也是同一个二宫和也,但是如果现在有人问那个画面上跳舞的人怎么样,二宫一定会说真的太帅了,太有型了,不仅学姐学姨学奶们看得热血沸腾,学弟也能看得神魂颠倒的。
只是现在已经没有人跟他讨论这个了。二宫曾经想就让他们的故事终结在不知不觉的时光里吧,但是那一场大雨下得太离谱了。松本润来拖车回去的时候三个人一路谁都没有说话,回家不久后松本润敲门进来送了杯热牛奶,“看样子好像发生什么故事了,不过如果你们还没纠结明白的话我真是要鄙视你们了。”
二宫抱着大蘑菇抱枕朝坐在沙发那边的松本润挪了挪窝,有点儿撒娇的意思,“润,问你个问题不许打脸啊,要是sho桑现在开口,你会怎么想。”
松本润笑,“不知道。”
二宫点头表示理解,“我也是。”
“是什么是,”松本润伸手揉了揉二宫湿漉漉的头毛,“放心,樱井翔不会跟你表白的。”
二宫扑哧一声笑出来,伸手拿起茶几上的牛奶喝了一口。
颁奖典礼当天海和大礼堂人满为患,门口的工作人员已经搞不清谁有票谁没票了,于是众多路人在这不得已而放松的警惕中趁乱溜进了颁奖现场。其中当属经院和商院的学生最为勇猛。排除这两个院的学生向来在各项活动中比较活跃,而且今年两院获奖的学生依旧人数可观之外,很多经院学生是为了来目睹二宫院长的风采——而很多商院学生则是为了鉴定一下二宫院长比大野院长是不是差了很多。休息室里很多嘉宾已经到场,后台的知念侑李有点紧张地进行着主持人的最后演练。生田斗真过来拍了一下知念的肩膀,“没什么的,嘉宾领导们我都打好招呼了,表紧张,台下的学生,你都当成番茄好了。”
知念想笑但没笑出来,他拿那张流程表给生田看,“主任您看看,这个流程没有错是吧。”
生田笑着打开文件夹抽出了几张纸,“诶呀怎么会错,你看看这连续几年的流程都是一样的,就是致辞的嘉宾换个人而已。”
知念拿过来几张对比一下,“诶真的耶。”
生田收拾好冲知念安慰地笑,“所以肯定没问题的,正常发挥就好。”
二宫来到休息室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因为他发现今天大野智居然到的比他还早。二宫抬手看了看表,发现自己并没迟到。环顾四周该来的基本都来了,就差了个冈田院长。樱井翔笑着说,“怎么今天倒是他来晚了,难不成社科楼的电梯今天发威了。”
休息室里的人都笑起来,社会学院有两样东西是海大有名的,一个是他们帅得一塌糊涂的冈田院长,另一个就是旧得一沓糊涂的社科楼。如果说海和大学二十个院排排存在感的话,社会学院一定要跟外语学院争个倒数二三名的。说话间冈田准一推门进来了,脸色不太好。樱井翔笑着问,“你们电梯又出故障了?”
冈田扯动嘴角笑了笑,“还好。”一抬眼看到休息室角落里二宫拿着一张纸在给大野智看什么,冈田走过去,“今天是你致辞吧,我看流程表上写的。”
二宫站起来点头笑,“是,还是没跑掉。”
大野智也站了起来,“时间差不多了,咱们也别等斗真来催了,这就过去吧。”
知念侑李在高中也算是个风云人物,大场面见过不少,但是今晚海和大礼堂的盛况实在出乎他的预料。他站在舞台一侧的帷幕后面不时探头去瞟观众席上熙攘着入席的观众,然后他看到了从侧门进来的一众嘉宾领导。知念曾经觉得自己很幸运,能够考进大野院长的商学院,后来又进了大野院长教课的实验班,然而他现在只觉得自己生不逢时。如果要是再早一年,能赶上自己主持的晚会是大野院长致辞该多好。知念想着想着晚会就开始了,开场白进行得很顺利,一切都很顺利,知念悄悄瞟了一眼主持台上放着的那张流程表,“下面有请商学院大野智院长为大家致辞。”
一时间全场都愣了。
知念说完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他马上又瞟了一眼稿子,没错,他已经搞不清自己是云里还是梦里了。台下已经开始有了骚动,观众们纷纷拿出或者已经揉成一团或者已经垫了座位的流程表,他们明明记得今年致辞的是经院院长二宫和也。
后台监场的生田斗真一拍大腿,“坏了,刚才给他看前几年的时候拿混了!”
此时台上的知念已经完全懵了,不改口吧,这世界人民都知道刚才已经错了;改口吧,今晚能不能活着走出海和大礼堂还真是个问题。知念仿佛已经看到台下商院的学生在幸灾乐祸,而经院的学生们已经在对着自己摩拳擦掌。
二宫揣在兜里的手攥着那张演讲稿胸闷不已。五秒钟的僵局之后忽然大野智站了起来,他一边往台上走一边整了整衣服领子,系上了衬衣敞开的上数第二个口子,伸手顺了顺齐刘海,走到台上的时候大野智已经和商学院教授榜里那张标准照没有任何差别。大野智冲知念点了点头示意没事儿了,然后微微调整了一下话筒开口道,“诶,大家好,我是大野智。”
一瞬间整个海和大礼堂安静了下来。
二宫和也的心也安静了下来。曾经多少次他像这样在台下看着这位学长在各种场合里主持发言,曾经多少次他听到他一贯言简意赅的开场白“大家好,我是大野智。”二宫知道大野智骨子里是和自己一样喜欢独自安静的人。经常迷糊,经常放空,经常状况外,但是所有需要他做的他总是做得那么好。二宫听到大野智好听的声音透过音响回绕在海和大礼堂,忽然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开始在往昔和当下之间碰撞作响。
“说实话之前并没有人告诉我今天我有这样一个环节,很明显我是‘被’上台的。”下面有人笑了起来,大野智接着说,“风采海和是我校历史上最为悠久也是最受学生欢迎的校园活动,很多老海和人对于风采海和都有很深的感情,比如我和二宫院长。在典礼开始之前二宫院长还在和我讨论他准备的演讲稿,能够看得出来二宫院长非常珍惜那一段与风采海和密切相连的校园时光,也非常重视这样一个与大家交流的机会。那么,下面我们把时间交给二宫院长。”
隆重而热烈的掌声中二宫和也与大野智在通向舞台的楼梯阶上错身而过。
相遇的那一瞬间,二宫和也在大野智耳边轻声低语,“谢谢你。”
大野智拿着笔从商学院创新实验项目的申报统计列表上逐一点过去,今年报上来的比往年都要多,但是名额还是那么几个。创新实验项目是近几年才出来的新玩儿意,简单来说就是文部省牵头搞的一个大学生研究计划,项目立意要求新颖而又有实际研究价值。创新实验从文部省开始,从国家级到校级,各个级别的立项名额不同,当然项目经费和评选后的奖金也不同。或者更深人点儿说,发钱的主体也不同。然而随着文部省以缩减国费生奖学金为开端削减支出,创新实验的立项名额和经费也开始了控制,比如今年海和大学只拿到了三个国家级名额。或许这对于别的私立大学来说也不是很严苛,但是对于喜多川手下的二十个院来说,却是名副其实的粥少僧多。而各个院为了能够拿到国家级名额,也纷纷在学生报上来的项目中几经斟酌,把最有希望的项目挑出来报到学校,角逐那三个名额。
丸山在一旁有点为难地说,“实验班的学生有来问教务秘书,他们的项目是报到经院还是商院。”
大野智停了一下,“去年怎么报的,今年就怎么报呗。”
丸山试探地问,“您还记得去年怎么报的么?”
果然大野智一脸迷茫地问,“去年怎么报的?”
丸山说起来就委屈,“去年二宫院长让他们都报到商院了,不占他们经院的名额。”
大野智没忍住乐了,还真是二宫和也的风格。丸山撇撇嘴,“所以今年实验班是不是应该都报到经院去啊,礼尚往来嘛。”丸山知道自己也就是说说,好脾气的大野智绝对不可能那么做。
大野智笑,“那也没什么,实验班的项目质量还都不错,我们也不吃亏啊,等我回头看看实验班的有多少个,然后跟经院商量一下怎么办好一些。”
丸山点点头,心里却嘀咕我怎么记得去年你也是这么说的呢。
风采海和二十院合唱大赛后,主管教务的副校长东山纪之召集各院长召开第二次集体讨论会,以便在上一次会议的基础上决定国家级项目,连开会一向最不积极的大野智都提前到了。大野智刚把一只脚踏进会议室就听见二宫和也在里面喊,“诶诶冠军来了啊。”
樱井翔笑着冲大野智扬了扬手里的文件夹,“完了大野智,这茬够他念叨你一阵子了。”
今年的二十院大合唱商院拿了冠军,大野智高兴归高兴,看见二宫和也心里总是毛毛的,就连丸山都说对面经院楼的的怨气已经横贯海和广场了。大野智只能笑笑,于是不再让他去经院跑材料。
山下智久几个后辈站起来对大野智道恭喜,大野智对山下说,“你们院的项目挺好的,设计方案做的是最细的,我以前还真没注意过医学学教学实验用的尸体都是怎么个流程。”
山下笑着说,“不知道前辈进没进过法医楼,感兴趣的话哪天我陪着逛一逛。”
大野智明显来了兴致,“我在海和这么多年还真没进去过,里面有什么?”
山下收起笑容认真地说,“最重要的是一个池子,里面是实验要用的尸体,都是竖着排的,需要用的时候就从里面勾上来。”
大野智第一反应是那不是跟那什么很像,又觉得很不礼貌,只好点了点头,“还真挺想去看看呢。”
同样具有绝对优势的还有社会学院关于日本老龄化和国民年金的项目。中午冈田准一在教授餐厅碰到二宫和也的时候着实惊讶了一下,他一直以为二宫只去教工食堂和7-11的。二宫有点儿疲惫地笑,“我就是觉得今天上午这开会开的,消耗有点儿大。”
冈田细细看了看二宫的脸,“是不是大野院长的项目。”
二宫塞了一口沙拉,“是啊,除了你和山P的,估计剩下就是我跟他了。”
冈田放下勺子,“我不是说这个,我说题目。”
二宫嘴里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低头又塞了一口,冈田说,“我没记错的话,他当年离开去美国读博士,念的就是海洋资源管理吧。”冈田准一对大野智这个一起成人礼的同年印象还算深刻,上学的时候在话剧团经常听二宫提起。
二宫抬头看向冈田,“是,所以你是不是想,我一直在介意。”
冈田偏了下头问二宫,“我想错了么?”
二宫低头又塞了一口沙拉,“没错。”
冈田笑,“行了,你吃点儿禸吧,下午还有立项答辩呢。”
冈田准一所说的立项答辩是今年才有的环节,往年学校选拔出来的国家级项目都是直接上报。由于选拔的过程只看书面材料,造成有些项目虽然选题和前期工作做得很好,但是一落实到具体操作层面就会暴露出很多问题,最后草草结项的也不少。今年喜多川要求各院的选派项目必须由申请小组进行立项答辩,以便能够更实际全面地考察项目的可操作性,之后再选定国家级项目。报告厅里的气氛空前学术,十八院的presentation过后的看点就是经商两院关于最后一个名额的争夺。东山纪之合上文件夹心想怪不得老爷子不来呢,这虐身虐心的活儿来了不是自己给自己添堵么。松本润拿过大屏幕的投影仪接线口,“你们俩,谁先?”
大野智看了看二宫没说话,二宫冲松本润扬了扬下巴,“还是让前辈先吧。”
松本润差点喷出来。
大野智倒是很坦然地点点头,回头对等在后面的项目小组学生说,“那你们就先来吧。”
二宫抱着胳膊看着三个学生七手八脚连好笔记本电脑,翻好讲稿,放出PPT开始presentation。他忽然间认出了其中一个叫知念侑李的学生,排除是实验班上过课的学生有些印象之外,风采海和颁奖典礼那一出实在让二宫印象深刻。二宫侧过头在大野智耳边小声问,“今年还是报到你们商院了?”虽然二宫也觉得自己这会儿问有点儿得了便宜卖乖的欠揍,但是事实上今年商院那边并没有人跟他说起过实验班的事儿。
大野智点点头,“嗯,”接着又看向二宫,“可能你现在觉得赚了,不过一会儿他们做完,我希望你觉得赔了。”
二宫狠狠盯了一眼大野智,回过头接着看学生们的展示。这一组的题目是《日本海洋资源的商业化利用规范与管理》,二宫抱着胳膊看着大屏幕上的题目,他想认认真真听一听当年大野智远走美国学的是什么。十分钟的展示结束后二宫的脸色已经严肃起来了,相反的大野智还是一样的坦然淡定。紧接着是经院的学生开始presentation,题目是《东京交通现状的成本探究及政策建议》。二宫几乎是在满满一整张纸的项目申报列表中一眼就相中了这个项目。简单说来就是几个人从始发地以不同的交通方式到达目的地,将各自的经济、时间、心理等各方面成本综合加以比较,以探究东京目前的交通状况对人们生活的影响,并对政府改善城市交通规划作出政策建议。二宫笑着对大野智说,“你好好听听,我觉得对于你这种开会上班经常迟到的人来说非常有意义。”
大野智笑着低声问,“不会是特意给我挑的吧?”
“诶?你说什么?”
“没什么,挺好的。”
立项答辩的学生们走了之后领导们回到会议室确定创新实验项目的三个国家级名额,大野智已经不想去数这是这个学期的多少次狭路相逢。大野智手里翻着自己的和经院的项目材料,心里七上八下得甚至在想如果这是在大合唱之前该多好。当然大野智想归想,他并不觉得自己学生们的项目比经院的差,如果从国家级的角度来说明显商院的项目更宏观更大气更国计民生。但糟糕的是他真的觉得那个交通成本的想法很不错。
“以上就是我院项目的总结陈述。”二宫和也说,“个人认为,虽然创新实验计划国家级项目级别较高,各个大学关互相之间也非常关注,但是既然是学生项目,还是切口小一些为好。我想我们院的这个项目操作起来比较容易,也比较有实际意义。”
大野智皱了皱眉头,“二宫院长说的小切口我很赞同,但是并不是说宏观的问题操作性就弱,更不能说实际意义就差。对于日本这样一个有着特殊饮食偏好并且资源匮乏的岛国来说,渔业和海洋的维系国计民生,同时也就需要更多的人投入到相关领域的研究中去。”
冈田准一下意识地向二宫看去,只见二宫冷着脸盯着大野智说,“大野院长,你脑袋里除了鱼和海还有什么。”
大野智明显愣住了。如果二宫是在调侃他完全可以一笑而过的,但是大野智分明觉得二宫是认真的。
樱井翔伸手拽了一下二宫的袖子,“nino。”
二宫自己也知道说错话了,这话平时私下里怎么说都好,偏偏是这种场合自己还说得较真儿了一样——好吧二宫承认自己是较真儿了。二宫边收拾起东西边说,“抱歉我身体有点儿不舒服先走一步了。”接着拿起东西起来说走就走了。二宫离开会议室关上门觉得今天自己真的是太失态太差劲太不学术太不人模狗样了——你哪根筋拧劲儿了呢?
二宫没有回办公室,就那么拿着那个文件夹来到了地下停车场,他打开车门把文件夹扔到一边,脑袋里却想不出来自己这是要往哪去。二宫伸手推开了车门又下了车开始往回走。他忽然想换种方式回一次家,他想自己实践一次也是好的。如果项目申不上,他可以在下期《青年海河》的“院长风采”里告诉大家,院长是真的很喜欢这个项目,这个项目真的挺好玩儿的,无论最后评上什么级别院长都可以拨研究经费给你们做补助。
二宫就这样想着想着走到了西门,然后右转又走了十分钟来到了地铁站。二宫早已经没有了带交通卡的习惯,他在自动售票机用硬币换了一张地铁票。二宫想起来很久以前的学生时代,大野智的交通卡上有自己胡乱贴上去的大头贴,只是不知道现在上面贴的是什么——或者已经三十多岁的大男人了,不会再往交通卡上贴东西了吧。二宫忽然觉得很多细节上大野智已经那么陌生了,他离开的两年,他回来后的这几年,他们并没有在一起的这些年,事实上很多东西都已经改变了吧。二宫看着地铁站里的导航图,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坐地铁在家与学校之间来往,站点和线路早已变得模糊不清。从海和大学西门这一站到沙亚社区需要换乘一趟,二宫想这是大野智每天上下班的往返线路,他一定对这样的地铁这样的换乘很熟悉吧。车靠站,车门徐徐拉开,二宫走进去。不是通勤的高峰时段,车上的人并不多,二宫在一个很空旷的长椅上坐了下来。车缓缓开动,他看着对面漆黑的隧道里,车窗映衬出自己的身影,他想起从前一起坐地铁的时候即使有座位大野智也不愿意坐,他喜欢站在自己前面低头看着自己,然后就挡住了对面车窗的反射。
二宫和也终于发现,自己走的这一路,想的全都是大野智。
二宫走出地铁站,沙亚公寓的大楼出现在视线里的不远处。二宫看了看表时间还早,于是准备到街对面的7-11买些吃的东西打发时间,他走到路口的信号灯下等红灯,忽然看到街对面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大野智从出租车上下来转身要过马路。二宫的车还停在学校,他想他是不是坐地铁回了家。他忽然发现自己从来都不知道二宫喜欢玩的游戏除了他能叫出名字的马里奥之外还有什么,他从来都不知道二宫除了宅在家里之外偶尔还会去的地方有哪些。大野智真的觉得自己很无助很贫乏,他抱着这贫乏的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打车来到地铁站,希望能够侥幸在他的目的地等到他。
然后他看到了马路对面的二宫和也。
信号灯变成了绿色,赶路的行人们在他和他的身边匆匆走过。二宫站在原地看到同样站在原地的大野智掏出了手机。
二宫感到口袋里一阵震动,他掏出手机,上面显示的是那个很好听的名字,“Satoshi”;一封很简单的邮件,“还有你。”
每一个学期的教学反馈,都是海和大学的例行公事。如果说期末的考试周对老师学生双方来说都是掉层皮的煎熬,那么期中的教师测评无疑学生明显占优的单方市场。每学期期中,海和大学会随堂向学生发放教师教学质量评估表,评估表上有诸多项目并分成三六九等的分数,学生在给老师的各项教学打分之余还要填写综合评语,评估表的上交一律采用匿名制度。几乎每一所大学都有类似的教学质量评估,并且形式大多雷同。学期复学期,年复一年,喜多川终于发现这样的例行公事实在徒增劳力而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几乎所有的学生都会赶着提前下课而想都不想地在评估表上每一项的最高分涂上记号,而统计学院的研究生们每年统计完全校的评估表后都会扯着横山院长的衣角苦苦哀求,“院长,下次让相叶处长换个院祸害好不好?”
相叶听说了也就是嘿嘿一笑,“你们专业嘛,再说,又不麻烦,就是把评估表过一遍机器嘛。”
横山皱着眉头抱怨,“评语还是要我们汇总啊,我说,下次能不能各院办各院的啊,过一遍机器嘛,也不是单我们院有读卡机。”
并不是出力的院会有这样的苦衷,即使是不出力的院也会有这样那样的抱怨。比如二宫院长每次评估过后都会嘟囔这次又被学生们骗去了多少铅笔——评估表的填涂和答题卡一样要用铅笔,但是谁平时上课揣着铅笔呢,于是每次发放评估表的时候难免要预备下大把的铅笔给学生们用。这一点儿小事可能在别的院看来不算什么,但是对于财务秘书都是闲职的经济学院来说,二宫院长看见白花花的评估表都会心疼的,“你们说这玩意儿能反映出什么问题啊?浪费不呢。”
于是鸡肋一般的教学评估终于在今年改革了。相叶雅纪打电话来的时候大野智正在办公室里跟一个没压好的模具较劲,他往围裙上蹭了蹭手拿起听筒,“诶?相叶啊?”
“Ohno桑,本来不应该打给你的,不过你们教务科占线呢,我这边也忙。”大野智听到相叶那边吵得很,跟年末清仓一样。
“没事儿你说吧。”
“你们院派几个学生来领东西吧,今年教学评估的指导手册,也不厚,就一个三折页,来四五个学生就行了。”
大野智一听就糊涂了,虽然他对这些事情向来不是很清楚,即使如此大野智也知道年年评估也都没有过什么指导手册,他糊涂着应了一声又忍不住追问一句,“那是什么东西啊?”
相叶在那边就乐了,“我刚还跟龟梨打赌呢,你上次开会肯定睡着了——今年改成网上测评了嘛,各院办各院的。”
大野智想起来恍惚间好像是有这么个事儿,心理默默想不要像海和的BBS,最后搞成了八卦就好。
而很明显喜多川有不改则已,改必夺人眼球的决心。樱井翔刚刚下了课来到教授餐厅,迎面就碰上了喜多川带着松本润等一众。喜多川笑着拍樱井翔肩膀,“年轻人多教教课好,U这学期上什么来着?”
松本润有意无意地别开了目光去看墙上的装饰画。
樱井翔笑着回答,“法国现代文学。”
喜多川有点儿尴尬地笑笑,自我安慰常在江湖走,哪能不踩雷,于是马上转换了话题,“我正刚跟他们说,要在食堂这种人流量大学生密集的地方放几块空白展板,让学生们写一写想对老师们说的话,娱乐娱乐,U觉得这想法怎么样?”
樱井翔瞪着小鹿斑比的大眼睛,“学生们……随便写么?”
喜多川点头,“是啊,不过我相信我们海大学生们的素质,而且去年也有别的学校搞过,我看挺好的嘛。”
樱井翔只好点头,“嗯这想法真不错,不过教授餐厅不太适合呢,也没什么学生来。”
隔天西区食堂的大厅门口就立起了喜多川所说的空白展板,而两天不到的功夫,趁下午没什么人吃饭的时间前来参观的樱井翔已经找不到空白的地方供他自娱自乐,以及他娱乐别人了。樱井翔拿起白板笔几经斟酌都不能下定决心写点儿什么,然后他认出了堂本同学画给堂本教授的猫咪脸,山下同学写给生田老师的留言里夹杂着笑脸和V字,以及笨到不知道挑个角落的大野智留下的明晃晃晒在正中央的Q版二宫。
当晚海大BBS上关于空白展板上内容的讨论贡献了前所未有的流量,与众多指向性明显的留言相比,白板角落一行细小而工整的“Je t'aime. Est-ce que je suis en retard?”引起了广大人民群众空前的热情。外国语学院的学生们站出来不容置疑地刷屏说这必然是对他们有型有款的樱井院长的表白,而艺术学院的学生们也不甘潜水据理力争这绝对是对他们留法归来主讲服装设计的松本助理的暗恋。
二宫拖着下巴看着屏幕上热火朝天的论战,其实他很想跟大野智八卦一下,你觉得是他写给他的呢,还是他写给他的呢。
只是二宫觉得跟大野智八卦这种话题难免有一些哪壶不开提哪壶。
松本润说他要去法国念服装设计的时候二宫几乎是下意识地问,“那樱井学长怎么办?”
松本润没听见似的反问,“那你和大野智呢?”
“诶?”
后来二宫常常想,其实有那五年的时间,对于彼此来来说,或许已经足够。自己从大一到研一,大野智从大二到研二,那是他们相处很好的五年。他是好脾气的对谁都好得没话说的学长,他是懂事又有点儿小得瑟的人精似的学弟;他把他的手机墙纸擅自换成自己的照片,他笑着把自己的大头贴贴在他的掌机上。大野智只觉得不知不觉中生活中就多出了一个人,发觉的时候自己已经处在他伸手就能揽住他脖子的范围里。他的皮肤在他的手下熟稔得如同他捏的陶土,大野智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大叔,你反应很迟钝诶你知不知道。”二宫掐了一把大野智的胳膊咄咄逼人地问。
大野智用另一只手捂住胳膊做出一个很受伤的表情,逗得二宫咯咯地笑。
后来二宫从堂本光一那里听到一种说法,朋友之间很少讨论将来,但他们一直会在一起;恋人之间经常讨论将来,但很多时候并没有将来。二宫觉得这个理论很可能是个普世真理,然而对于自己和大野智的适用却是东西半球的时滞。二宫没有想到将来的时候他和大野智的确是没心没肺地黏的在一起,二宫开始想要担心将来的时候大野智已经准备离开。松本润走后樱井翔的脸明显更六边了,但是二宫实在不忍心说出来打击他,或许也是根本没有心情打击他。樱井翔一脸六边而深沉地举着筷子看着二宫说,“大野智要去美国读大海了,你不准备说点儿什么么?”
二宫觉得自己被学长们请客的日子肯定是越来越少了,他低头猛扒拉了两口口齿不清地说,“说什么啊。”
樱井翔张张嘴觉得还是算了,就好像松本润走的时候自己只能瞪着眼睛看着他走得很有腔调的背影渐渐远去。樱井翔想松本润也好大野智也好,都会回来的,有些话总会有机会说的。樱井翔开始每天刷邮箱等待松本润发来的邮件,最后却只能在电脑面前憋上数十分钟后只回复寥寥的只言片语。樱井翔终于明白远走意味的不仅仅是物理上的距离,分隔两地的人,分明已经处在不同的世界。
而除了过生日,大野智好像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二宫和也。他会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打电话到樱井相叶二宫合租的房子,不论是谁接起电话都是挨个的问候;他会在旅游的时候买下特产寄回国去,谁和谁的并没有什么分别。二宫曾试图给大野智的邮箱发过邮件,最终收到的回信却只有短短的零星数句。大野智刚走的时候二宫并没有觉得什么,就好像他放假回家了或者是连续的逃课,然而一个月过后二宫忽然发现想念像野草一样在心中疯长。二宫知道终究会过去的,接下来的是所谓的各自的生活。他离开了两年,他们再次见面时只是彼此笑着说你好。他们或远或近了这些年,二宫并没觉得现在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好。只是每当有些事情触动记忆翻腾起往昔,二宫总会忍不住想,那五年之后如果是另外一种结局——只是世上万事,抵不过如果二字。
二宫和也觉越来越觉得,时间是一种杀伤力很强的东西,它会让你慢慢习惯,并开始抗拒改变。
他最终也只是放弃了跟大野智八卦的想法,啪地合上了笔记本。
二宫院长的笔记本流传到商学院的时候大野智着实有种天马行空的感觉,而事情就这么发生了。二宫和也早上起来拷贝材料的时候发现笔记本说什么都启动不了,而原因很可能是屏幕连续多次的猛烈冲击碰撞。万事省钱为上的二宫院长当然不会因为人为损坏去售后保修,于是笔记本被拜托给了助理锦户亮;而锦户亮事情太杂太忙,转身就送到了龟梨和也手里;放着二宫院长的竹马哪能不用,龟梨转身就把笔记本交给了相叶处长;正巧丸山隆平来学生处拿前几届创新实验的项目资料。
“来来,正好正好。”相叶连忙招呼丸山,“谁家的事儿谁家办,二宫院长电脑坏了,我这里一天忙得菜市场似的,你拿去给你们院长看看,他闲着呢。”
而二宫的笔记本终于闪出微软的图标之前,大野智还真不知道自己的动手能力这么高。大野智更新了下杀毒软件顺便做了下全盘扫描,他刚想放下笔记本去收拾会议记录就看到了正在扫描中的一个命名成satoshi文件夹。大野智愣了几分钟,找了那个文件夹点开。
一瞬间记忆汹涌而来。
他和他挤在一张椅子上冲着镜头做着鬼脸;他和他在食堂里脸对脸地吸溜这同一根面条;他骑他肩上张开双臂面向无边无际的大海;他和他在手插口袋歪戴着帽子站在天台。每一张按照时间顺序排列,图片注释中的三两个关键词提示着当时的美好。大野智一张张看下去,最后一张照片里没有人,是一张焦距没有调好的手机照。空旷的镜头里,航站楼的落地玻璃和跑道上起飞的客机。曾经大野智一直以为,当年他走的那天,二宫没有来送自己。大野智有点儿恍惚地看着松本润进了门,终究也没太注意他说了什么,直到松本润走出去关了门大野智才想起来,后天他要出门开会去不了。
二宫和也看到松本润拿着喜帖进门的时候真是觉得逃得过初一没逃过十五,早上坏了的电脑没送去修,这会儿到底是要送钱出去了。二宫笑着调侃松本润,“哟,这是你办啊,还是樱井翔办啊,还是你们一起办啊?”
松本润破天荒地没有回嘴,只是坐到二宫对面伸手把喜帖递了过去,“木村院长的,后天。”
二宫吓了一跳,“这么突然?之前怎么没听说呢?”
松本润点点头,“好像大家的反应都差不多。”
二宫顿了一下,“那中居院长呢?”
松本润一个不是很好看的笑,“他的喜帖没用我送,他是伴郎,比我们知道的都早。”
二宫直到回了家游戏打到很晚了都觉自己一直低气压,他说不上是因为要送红包还是别的什么。他忽然想起来下班前好像听锦户亮说自己的电脑已经流离失所到了大野智那里,不知道他有没有带回家。二宫看了看表觉得这会儿上去敲门应该还不算扰民,就提拉着拖鞋去要电脑。一到17楼二宫就发现大野智屋里有水在往外淌,他敲了敲门没有人。二宫下楼取手机想打个电话,忽然想起来下雨那晚大野智披在自己身上的那件外套。二宫记得送去干洗取回来的时候店员还叮嘱已经把钥匙放了回去。二宫掏出那串钥匙上楼开了门,水从浴室里出来淌了一地,二宫关了水龙头一边收拾一边想,明天早上说不定能听到楼下樱井翔的惨叫。二宫想着就幸灾乐祸地笑了,他一抬头看到卧室敞开的门里,床头柜上放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二宫过去发现电脑正在待机,他随便点了一下,屏幕上出现的是他们的合照。
二宫有种被偷看了日记的尴尬,他关了那个文件夹准备关机,却发现桌面上多了一个快捷方式,点进去正是那个文件夹。二宫伸手再一次啪地合上了笔记本,拎起来就往外走,一到客厅就看到了刚刚进屋的大野智。
二宫不咸不淡地说,“浴缸放那么大的水还往外跑。”
大野智有点抱歉地笑,“跟几个前辈商量院里给木村院长送什么贺礼,走得急就忘了。”
二宫伸手把笔记本摔到餐桌上,“是啊,所以还麻烦你个快捷方式,提醒我表忘了那些老照片怎么着。”
大野智一愣,“不是,我是想方便我自己看的。”话一说完大野智就觉得不对头,人家的电脑你看个什么劲儿。果然二宫脸色更难看了,“大野院长你有没有拷贝啊,没有赶紧的,我这就拿回去了。”
大野智觉得这种扯皮真的没有任何意义,他皱着眉头说,“那几年有些话没有说清楚,我想现在我已经说清楚了。”
二宫拿起电脑往外走,“你是说给那几年的吧。”
“kazu,”大野智叫住门口的二宫,“即使我们都变了,有些事情是没有变的。”
大野智看着二宫的衣角消失在迎面关上的大门外,他忽然觉得自己和二宫的感情,就好像一张永远做不平的资产负债表。
对于大学老师来说,很多学生的名字其意义很可能只是与期末一张卷子和一个GPA绩点相挂钩;而对于学生们来说,无论哪门科目的老师都会有一些话题可说,而这一点老师们当然也心中有数——谁没有过学生时代呢,谁学生时代没八卦过老师呢。衡量老师的标准那么多,听听学生们的八卦难免有一种做老师难,做学生认可的老师更难的感慨——比如学生们会说教国际贸易理论与政策的堂本刚教授愣是能把三学分的课上成四个学分,拖堂的那一个小时大家总是在各种今天几点下课的猜测中度过;比如学生们会说二宫院长的会计学简直就是直逼人类思维极限的折磨,但是期末的分数一出来大家马上就愧疚刀子嘴豆腐心的院长白白被怨念了十周的课;比如学生们会说堂本光一教授的恋爱心理学实在有些难以服众,因为教授自己的个人问题都没有解决,怎么还来教别人呢。
堂本光一笑笑说,“你们还小,有一种说法——剩下的除了等外品,就是精品。”
当然,这句话经常被学生们反过来说。
而这些学生们之间的小讨论终于在今年的教学评估中变成了学生与学校之间对话的精彩部分。锦户亮把全院老师的成绩评定和评语汇总拿到二宫办公室的时候,二宫正在电脑前面刷教学评估的系统后台,一边刷一边乐,网上匿名留言什么的,果然要比白纸黑字写出来的评语好玩儿多了。
“院长,这是网上的教师成绩测评和打出来的评语汇总的结果。”锦户亮递过去一个大文件夹。
二宫还只是乐,“行,回头让村上副院长领大家开个会总结总结,会议记录你直接交给松本助理就行了。”
锦户亮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呃,这个,村上副院长主持不太好吧,全体教师的话。”
二宫笑,“你是说我这学期也教课,也得出席是么?没什么啊,都是自家人,关起门怎么开不行啊。”
锦户亮眨了眨眼睛,“您不是说上次创新实验欠商院一个人情,这次评估实验班划到经院了么,那,还有大野院长呢。”
二宫心想这可坏菜了,“那还是我主持吧,你定下会议时间顺便跟大野院长说一声——表跟丸山助理说啊,直接告诉大野智说不定他还能忘了呢。”
锦户亮没憋住乐了。
下班的时候二宫看到食堂门口围了很多人,即使对于饭点儿来说人也有点儿过于多。二宫不知怎么想的停了车想去看看热闹,是不是那几个展板上又多了什么精彩内容。二宫站在一群人外面眯起眼睛看向群众们目光热切指向的那个角落,那一行谨慎的文字下面多了一行潇洒的回复,“Qui, unpeu, mais c'est pas grave!”
二宫默默地想说不定这两天就会有大野智或者相叶雅纪挪窝换房了。
木村拓哉的婚礼没有安排在周末,低调而隆重,来宾中很多是海和大学的同事。二宫看到樱井翔和松本润穿着同一款西装的时候瞥了撇嘴,“人家的婚礼,你们俩在这秀什么。”
樱井翔笑笑,“那还有更高调的呢,你没看泷泽秀明捧着红玫瑰直接从机场杀过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抢亲呢。”
二宫说起这个就忍不住笑,“他那是被人家结婚刺激了吧,怕再不回来相叶就被成天往学生处跑的女老师们套牢了。”
松本润低头喝了口果汁,“不过,我还真没想到。”
二宫顺着松本润的目光看向正在陪木村拓哉敬酒的中居正广,他也没有想到。二宫说不上来对于他们这一辈来说,到底是木村院长结婚了更有冲击力,还是中举院长居然肯给老对手做伴郎有冲击力。二宫看着记忆中永远是势不两立的两院院长,他看着中居院长替木村院长一杯杯挡酒,看着木村院长对中居院长温和而平静地微笑,二宫从来没有想到过他们会在人前表现出关系这么好。二宫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词叫相敬如宾,只是这个词描绘的,是他们从此无法企及的距离。
他开始想念大野智,再一次地,在心中疯长。
从婚礼回来已经是中午,二宫只觉得心情有些糟糕,他想找个人聊一聊,他掏出手机却觉得无论是松本樱井还是相叶都已经成双成对,聊出来的结果一定更加糟糕。二宫想了想最终打给了冈田准一,“你忙么?”
冈田顿了一下,“你怎么了?我在办公室呢没什么事儿,你在哪呢,我过去?”
二宫没想到自己已经down到一句话都能听出不对劲了,“没有,我过去找你吧。”
二宫几乎横穿了整个海和大学,西区食堂,商院楼,经院楼,报告厅,大礼堂,法医楼,他只觉得走过来的这一路,所有的景象,都在提醒他关于同一个人的事情。二宫走进社科楼的电梯摁下11楼,然后寂寞地数着闪烁着的数字。
一阵剧烈的晃动,灯光熄灭,电梯随之停止。
二宫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反应不过来是几点了,他迷糊而迟钝地看着病房里的一众,然后耳边是相叶雅纪炸了的一声,“小和你醒了!”
山下智久连忙走了过来,然后笑着安慰二宫,“没事儿,刚给你做完高压氧舱,可能还有点儿晕,正常的。”
松本润凑过来笑着问,“6个小时,你可创了社科楼电梯的新纪录了,你最后是睡过去了还是晕过去了?脸上还有眼泪儿呢。”
二宫刚想发火就听冈田准一苦笑,“但愿这个记录可别破了。”
“破不了了,”樱井翔说,“大野智会没开完就回来直接去找校董会了,他可是非要拆了社科楼重盖不可。”
二宫瘪瘪嘴,“他说拆就拆啊。”
樱井翔笑,“他只要冲他家老爷子叫声papa,这楼绝对就拆了。”
二宫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抬头看见已经说曹操曹操到了。
一众都自动清了场,大野智拖了拖椅子坐到了二宫跟前。他看到他脸上还有这没擦干净的泪痕,他看到他脸上有着一路奔波的疲惫。
“你,饿不饿?”大野智说完又看到桌子上一众罐头果篮便当,“渴不渴?”
二宫在枕头上摇了摇头,摇完觉得头更晕了。他勉强坐了起来,“明天你来开会啊,不过我提前提醒你,学生们没少给你写评语。”
大野智笑,“都写什么了?”
“说你上课没有PPT全是板书,说你画的坐标图太复杂他们跟不上,说你……”
大野智伸手把二宫的手握在了自己手里,“你哭什么啊。”
二宫想说一个人被关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的滋味儿太难受了,更难受的是他发现没有时间的黑暗里他真的很想念他,想念他陪在他身边胡闹的时光,想念他离开后彼此遥望的时光,想念他们犹豫着迟疑着不停拒绝不停擦肩而过的时光。想着想着就笑了,就哭了,就累了,最后的梦里,也全都是他。
二宫嘟囔,“今天参加婚礼,破财了嘛。”
大野智笑了,“那我补偿你好不好,想要什么?”
二宫趁着头晕装糊涂,“诶呦,我想不起来了,那串钥匙还没还给你?”
大野智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握到二宫手里,二宫和也听到大野智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归你。”
THE END
Ohno Satoshi
长短句分类下为同人虚构内容,与真实的人物、团体及原著无关
本博客禁止外链及转载
Powered by "Samurai Facto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