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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出本社大楼那天，天气很好。纯子说大家都很开心，好像搬离了总部，少了很多顾忌和约束，他们可以自成天下。

大野智也这么想。

虽然他不知道，在这个新地方他会待多久。他当然想要自己的生活，或许离开这一切、又或许会喜欢上这里。

樱井翔约了他一起吃午饭，带他到处转转，食堂、邮局、咖啡店。他知道樱井翔很忙，“剩下的我自己随便走走，你快回去忙你的吧。”

“没事，我两点回去。”

大野智跟在后面看了一眼手机，一点五十五。

他听见樱井翔跟一个姓松本的人打招呼，抬起头，知道眼前这个松本润，就是幸子的律师。

松本润把咖啡换到左手，把右手伸给大野智，“请多关照”。他原本只是说一句普通的寒暄客套，可说出来才意识到彼此的立场，好像有些微妙。

大野智握住他的手说，“幸子还请你多多关照。”

松本润就这样有了一点担心，眼前的大野智坦率而柔软，如果是二宫和也，大概要忍不住下手揉捏。松本润说，“我们二宫也请你多担待。”

“什么啊。”樱井翔忍不住了，“新婚的亲家一样。”

被松本润看了一眼，马上意识到自己的玩笑有些拙劣，樱井翔点点头小声说，“零分。”

 

晚霞在西方，缠绕上都厅的尖顶。

大野智叫加藤开车，领他绕着六本木兜了一圈。他知道再过两三个小时，汽车就会在首都高架下面堵成长队。

这里的一切都还陌生，可是已经有了知道他故事的人。好像把手心里攥了很久的什么交给了二宫一样，有一种想要放松和依赖的欲望。

他以为搬来的这一天，二宫会来找他，至少会打一个招呼，可是什么都没有。

要下班的时候，大野智下楼去看明天要贴出去的海报，是他们今年的第一次新产品发布。公司一共租了三层，大野智发现原来每一层铺的地毯颜色都不一样。

他对纯子说起这件事，纯子好像有点紧张，他连忙安慰她，“没事没事，这样下错电梯我马上就能反应过来了。”

也未必吧，纯子想。

看着电梯的数字蹦到三十一停了下来，大野智无意识地“啊”了一声。他有些紧张，等待着电梯上来，怕开门之后会看到二宫在里面。

但是没有。

 

第二天下午，公司的游戏蹿升到appstore免费应用排行榜的第一名，大野智截了个屏，然后发给了二宫和也。

二宫说，“八点我去楼上找你汇合，记得带工作证。”

那天晚上二宫第一次带他去楼顶的展望台。

“在hills工作可以免票，不然要花钱。”

宽大的落地窗围绕着半个环廊，二宫说他喜欢这里，白天天气好的时候能看见远方的富士山，即使是已经习惯了的风景，可因为是富士山，依然会觉得感动。

几乎触手可及的东京塔，闪耀着温暖的光。二宫低头解开了衬衣的袖口。

“每天穿西服很累吧。”大野智说，“我以前也是。”

二宫意味深长地看了大野智一眼，然后把手揣进裤兜里，“等我也当上社长的。”

“我跟你说，今天在楼下广场开发布会，我要上台的时候被保安拦住了。”大野智学得有模有样，“‘先生，非关系者不能入内。’”

二宫低头笑了，可能因为是一个比较无聊的笑话，所以笑得有些腼腆。

可大野智看着他，觉得自己很有成就感。

二宫转过头，看着门口一对情侣走进来，女孩子兴奋地跑到落地窗前，好像要抚摸触及不到的东京塔。他听见大野智的声音似乎也变软了，“你今年多大了？”

“三十一。”

大野智很意外，“我以为你才二十七八。”

“谢谢。”二宫想大家都这么说，“脸是会骗人的。”

“我在三十一岁的时候结的婚。”

“三十一岁的我还没有女朋友。”

“为什么啊？”

二宫觉得奇怪，如果换成亲戚同事或者随便别的什么人，他大概会觉得我有没有女朋友跟你有什么关系。可他没办法这么想大野智，好像是自己说出来等他问的。

“前一阵分手了。”二宫说着扬了扬下巴，“就在这楼下。”

大野智觉得，二宫是想跟他聊一聊的。他问二宫交往多久了，为什么分手。二宫说，“就快两年了。”

“噢，”大野智评论得有些勉强，“……也不算太长吧。”

“所以没什么可惜的，是吗？”

“不，我不是那个意……”

“——以前经常在这约会，吃饭逛街看电影，那天也一样。”二宫说着歪了下头，“其实我也不知道到底因为什么，我没觉得最近她有什么不一样——可能只是因为我不会换个地方约会吧。”

如果她不提出来，自己注定还会无知无觉。

“我这个人太无聊了。”二宫总结道。

“谁说的。”大野智表示反对。

“你才认识我多久。”

“可我觉得已经认识你很久了。”

二宫夸张地表扬他，“你真会说话。”

“你真会说谎，”大野智不肯同意，“从来没人这么夸过我。”

二宫听见就笑了。

“在这里约会很好啊，”大野智说，“有种城里人的感觉。”

“对吧？我也这么觉得。”二宫说，“你约会的话去哪里啊？”

大野智四下看着窗外夜色里的东京，“去midtown吧，我不想输给你。”

因为他说了一个离这里走路只有十分钟的地方，二宫无视了他的自以为是的幽默。二宫说，“我开始怀疑——是不是因为我看过这么多离婚，所以在否定这种关系。”

困扰着他的这个想法，既无法证实、也无法证伪。或许松本润说的对，他只是失恋之后，有些难过。

“不要给自己贴上这样的标签。”

二宫点了下头，“我也很讨厌无病呻吟。”

大野智接着说，“但如果是真的有病，还是要早吃药早治疗……”

二宫没等他话音落地就伸手推了他一把。大野智笑着趴到落地窗上，听见背后二宫也笑了。

 

等电梯的时候，大野智问二宫什么时候下班，二宫晃了晃脑袋说不知道。

“很辛苦啊。”

“多赚点钱，我怕我会孤独终老。”

大野智笑，“你住的远吗？”

“就在麻布十番，我走路上下班。你呢？”

“我住在台场。”

“哇，”二宫笑，“好厉害，社长家一定很大吧。”

大野智有点怕了，“没有没有。”

然后电梯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