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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榎本
如果说从北区离开之后有什么感受的话,我想告诉神乐,外面的天空和北区的天空是一样的,很远也很寂寞。而我现在能够仰望天空的机会并不多,甚至,没有神乐在北区的时候仰头看得自由。
我不知道大街小巷的摄像头有没有因为我而启动天网系统。路过池袋那个低矮的地下通道时我买了顶棒球帽,然后换掉了扎眼的员工制服。卖旧衣服的老太太手里没有太好的选择,她告诉我衣架上的都是全部了。我只好挑了件不太显眼的灰白色帽衫。
“看你这么帅——”她用浓重的关西腔说,“再送你一条牛仔裤好了!全——新——的!——”
找到会田费了一点时间,他放弃了以往经常活动的几个地方,虽然这对于这个特殊的行业并不奇怪。而我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应已经没有以前那样灵敏。
感应门打开之后听到清脆的铃声,他从里面堆满杂货的柜台里抬起头,显得他更加高大,好像动画片里苏醒过来的庞然大物。
“榎本?!”
“你可以小声点。”
“这又没别人。”
他说的“这”,是秋叶原的一家中古游戏店。不能照大头贴,有点可惜。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开业的,至少他外甥那起案件之前,我还没有听说过他有任何这方面的打算。会田走到门口把“colse”的牌子翻转过去,然后带我走进了后面的事务间。跟前面形成很大的对比,很干净、很整洁,还有舒适的真皮沙发。会田给我倒了一杯茶。
“你有麻烦了。”他甚至没用问句,“不然你不会打扮成这样。”
“很糟糕吗?”
“很帅。”他说着比了个大拇指。“出来之后你在哪?很多人在找你。”
“警察也是——我需要一个手机。”
“你真的活在平行世界里,没有手机也能活好几天……”会田去写字台打开了一个抽屉,拨弄着里面的东西,“智能机还是翻盖的?想怀旧的话我这还有直板的摩托罗拉……”
“给我个便宜的。”
会田笑了,拿了一个夏普的翻盖递给我,上面贴了一串手机号,“我这都是新号码,都不便宜。”
“那就把你上次欠我的人情抵掉吧。”
“然后呢?”
“我得走了。”我说着站起来,拿起桌子上的那杯茶,喝了一半,“多谢款待。”
“榎本,”会田也跟着我站起来,瞬间我只能仰视他了,“你太小看我了。”
我没有小看他的意思,我此时此刻需要的也就是一个手机而已。可我现在能说话的人也不多,于是多问了他一句,“你最近有听到些什么吗?”
“你指什么?”
我不知道该说得多详细,“有没有谁接了大单子。”
会田明显知道我在说什么,但他有点不知所措了,“我……滨海……我们都以为是你……”
“不,不是我——这就是我的麻烦了。”
会田试图让我解释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从二十岁的时候遇到Ryu,还是从去年在北区遇到神乐——不过好在至少他对一件事很清楚,那就是我身陷麻烦之中。
青山一定是觉察到了,那起陈年旧案的警官的死,和滨海的失窃。如果他真的拿到了那些画,一定已经销毁了。
告辞之前我跟会田借了电脑,查了一下芹泽事务所的电话存在手机里。
他有点懵了,“你要去自首吗?”
“我要找我的律师谈谈。”
芹泽事务所的前台似乎换了一个新人,我请她把电话转给青砥律师,她很谨慎跟我确认姓名。
“姓榎本。”
对方摁了保留,响了一会儿音乐,我只好又往电话机里扔了一个硬币进去。青砥接起来的时候把声音压的很低,“你现在在哪里?”
“你这样说话反而会更引起别人注意。”
“啊!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你能用公共电话打给我吗?”我给她念了那个号码,听到她刷刷记在了纸上,“这个号码你背下来,不要存到手机里。”
“便签纸扔进粉碎机——明白!”
青砥可能真的不算聪明,但绝对很努力。
一个小时后她出现在我们约好的咖啡厅,在西麻布的一个交通口上。她好像来的很匆忙,“这里还有这么一家店,我来过好几次都没注意过。”
“芹泽知道吗?”
“不知道!”青砥马上回答,“我谁也没有告诉。”
我开始觉得抱歉了,毕竟我不是在拍什么谍战大戏。只是一个越狱在逃并且又被怀疑刚刚犯下……好像也挺严重的。
“榎本,”青砥上上下下打量我,好不容易才说,“鸿野警官来过事务所了——我们当然什么都没——可我们真的提心吊胆了好几天。你没事吧?”
“没事。”我低下头把糖都放进了杯子里,“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诶?”青砥很意外,“不麻烦,一切不是在按计划进行吗?我和芹泽先生都准备好了。”她嗓子有点哑,喝了一大口手里的柠檬茶,“那,画呢?”
“被偷了。”
她笑着摆摆手,“这个我知道呀,你的笑点真冷……”
“青砥律师,”我看着她的眼睛,想要让她明白,我真的不是在开玩笑。“滨海仓库被盗的那个早上,我去晚了。”
分别的时候青砥问我接下来要去哪里,我回答不上来。
“你这几天在哪里住的?”
“呃……”
她马上把手挡在了脸前,“没事,你不想说就算了。”
其实不是她想的那样。这几夜我辗转在都内各个热闹地带的漫咖,交通便利,能洗澡,能上网。虽然比北区的那个房间小了很多,更重要的是没有神乐。
她好像有了主意、拍了一下手,马上又说,“啊……好像不太合适……”她有些抱歉地看着我,“榎本,不如我还是联系一下芹泽先生吧,还是他的房子比较大……”
窝藏逃犯对于一个律师来说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你觉得他会帮我吗?”
“你在说什么啊。”青砥似乎对我很失望,“芹泽先生当然愿意帮你!他怎么会不帮你!我这就给他打电话……”
“不用了谢谢。”我拿过她的手机,摁到待机再还给她,“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一开始就不应该把你们卷进来,现在让我一个人处理吧。”
我知道自己的话很不讲道理、很不负责,可我说不出更好的了。我转过身,可信号是红灯,我只好停下来等。青砥跟了过来,她问我,“你从来就没有把我们当成过朋友,对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想转过身跟她说对不起,因为我对自己真的很失望。可是信号就在这个时候变绿了。青砥快步地走上来,掏出了一张名片塞进我的手里,“当你一个人处理不了的时候,记得还有我们——就像我们麻烦过你那么多次一样。”
她说完就过了路口离开了,等我回过神的时候,信号又是红色的了。我干脆转过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其实没有目的地,也就无所谓方向。我把那张名片揣进牛仔裤的口袋里,伸手的时候胳膊碰到了怀里的那本追忆。它很沉,夹在衬衣和毛衫的中间,但愿宽松的帽衫没有让它显得很臃肿。
可能衡量一个东西有多沉,不是看它的重量,而是看能坚持把拿它多久。不知道神乐有没有把第二部读完,但我想我是不会再读下去了。因为我已经离开了监狱,失去了读完它的最佳环境,虽然也背上了一份抹不掉的回忆。
它对于世界来说是浩瀚巨著,而对于我来说就只有月光下的那一页而已。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直到闪烁着红灯从我的身边飞驰而过。
我知道下一步要去哪里了。
Ohno Sato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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