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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神乐

“…………最后的最后——这次真的是最后了——”

Ryu说的没有错，他的信真的好啰嗦。

“如果你能再遇到榎本径，告诉他，”

可我还是希望，他能一直这样跟我啰嗦下去。

“如果一切能重来一次，”

我们之间，原本无需告别。

“我还是愿意在十八岁的时候，与他相遇。”

我看着信纸上的字迹有水渍的斑驳，Ryu在写下这些的时候，一定流泪了吧。现在混合着我的眼泪，晕染得更厉害了。我放下信纸，拿起那张榎本画的那张画，想起我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严格而谨慎地区别着Ryu和我。

手里的这张画，画上又是谁呢。

——可是已经没有人能够回答我的问题了。我摘下眼镜，把头抵在膝盖上。晨光透过高高的窗户洒进来，照不到我的角落。

午饭的时候波多野医生来找我，因为我没有去吃早饭，他就把午饭给我带了过来，用一直给Ryu用的那个饭盒。我谢谢他，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坐回小桌前开始吃饭。

虽然一点胃口都没有，但我不想让他担心我。

“神乐，下午浅间警官和鸿野警官会来继续调查榎本径的事情，他们会问你的。”

“嗯。”

“他们昨天也问了Ryu。”波多野的声音低下来，“不过Ryu什么也没说。”

“没什么好说的。我也一样。”刘海沾了水，贴到了脑门上，让我的视线也受了阻挡，“波多野医生，你还好吗？”

“我？”波多野听了有点惊讶，“啊啊，挺好的……没什么不好，我能有什么不好……你快点吃，都凉了……”

那我就放心了，“堂上警官呢？”

波多野叹了口气，“非常不好……榎本刚来的时候，鸿野警官跟我说，他是个不讲规则也不讲人情的人，可我跟他接触以后觉得他不是。”波多野有些颓唐地把后背靠到榎本的床上，“可是我错了，是不是？”

他的问题，我也没有答案。“那堂上警官会受什么处分？”

“我不知道。大概会调动出监狱系统吧。”

“……那不是好事吗？做个普通的警察总比关在这里好。”我觉察到自己的话里有一些事不关己，可我的确是这样想的。虽然这样的调动不是那么的光彩。

波多野歪了下头，“那你把这话说给他试试看。”

“该说的时候我会说的。”

我看着饭盒里吃剩下的菜，以前我剩了什么，榎本总会主动帮忙的。可以后不会有人这样做了。早上醒来，意识到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然后我又恢复了榎本出现之前的日子——而原本这才是我应该有的生活。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书，一个人服刑。只不过榎本出现之后，开始有人可以下棋，可以吵架，可以陪伴。

“神乐，如果你以后觉得寂寞了，就多找我。”

我忍不住笑了，因为波多野看起来明明比我还要寂寞。“Ryu并没有离开。他和我在一起，是我的一部分。”

“我不是说Ryu，”波多野把饭盒扣好，“我是说榎本。”

那个聪明、自大、又不懂得留恋的家伙吗，“我很快就会把他忘了的。”

波多野医生下午有一个紧急的手术，被叫回了医院。我很庆幸他带了饭给我，不然恐怕真的没有精力面对这样的审问。我有点难以想象，昨天是同样的场景，Ryu是如何面对的。他一定觉得害怕和无助了吧。

走进会客厅，倚在窗边的浅间警官给了我一个很深的眼神，可我不知道他究竟是想让我知无不言，还是无可奉告。堂上警官已经没有了波多野描述中的暴怒，他只是坐在一边，一言不发地看着我。

而坐在我正对面的，就是鸿野警官了。

“我想首先澄清一点，我没有想审问你的意思。”鸿野说的很慢也很平和，“我很感谢DNA搜查系统的存在，也很尊敬你。昨天可能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堂上警官情绪比较激动，给Ryu造成了一点误会，我很抱歉。但我希望不会影响今天我们的谈话。”

给Ryu的误会，就是我的误会，我接受他的道歉。我看了一眼堂上，他一定一夜没睡。“你们想问什么？不过我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堂上淡淡地说，“你一定会帮上很大忙的。”

“其实我一共有三个问题。第一个是你知不知道榎本会越狱，”鸿野马上又否定了自己，“——这个虽然我很想知道，但我觉得跟接下来的搜捕没有什么直接关系。”

于是我也就没有回答，“那第二个呢。”

“榎本应该在昨天以前就复制了堂上警官的指纹。”鸿野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堂上，“双手的十指，很干净也很完整，我想知道他是怎么拿到指纹的。”

浅间插了句话，“我和堂上警官也想知道。”

“马克杯。”我对堂上说，“应该是周五的晚上。”

从他后知后觉的眼神我看出来，我说的应该没错了。

“堂上警官，一会儿给我详细讲一讲。”鸿野继续对我说，“那么就剩第三个问题了——你觉得榎本径出去之后，会去哪里？”

“鸿野警官，现在问这个问题，大概已经晚了吧。”我看了一眼手表，“已经过去24小时了，就算这里的每一个犯人都幻想过出去之后的第一站，他大概也不在那里了。”

“不不，这跟时间没有关系。我在意的是，榎本有没有跟你提起过他要去的地方，或者想做的事。”

他要去的地方，和他想做的事——“鸿野警官，你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他很少说自己的事，也不愿意别人窥探他的心理。我对他的了解实在不及你深。”

我说的没有一点搪塞的成分，因为我真的不知道，他想去哪里、要去做什么。如果照大头贴这种玩笑话不算在内的话。

“一个越狱的人需要理由吗？”我甚至觉得他的问题可笑了，又或者只是想掩盖自己一无所知的尴尬，“不想被关在这里，已经足够了吧？”

“神乐，”浅间警官打断了我，“现在是我们问你，不需要你来发问。”

我闭上嘴，不再说话。鸿野的脸色有些为难，因为他的三个问题已经问完了，但榎本的踪迹依然无处可寻。我很想问他有没有求助于天网系统，但是我不能说出口，因为我害怕榎本径真的被天网找到。

就在这个时候谁的手机响了——我对于手机这种东西已经觉得很陌生了。鸿野站起身想走出去接电话，听到一半就挂断走了回来。“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可他的脸上明显只有好消息的表情，“坏消息是滨海仓库在今天早上失窃了，好消息是，作案嫌疑人很可能是榎本径。”

他说的，是滨海仓库吗。

我看向浅间警官，他依然靠着窗，没有任何表情。我意识到，鸿野很可能问错了人。应该知道榎本所踪的人，根本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