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榎本
神乐把追忆的第二部借来之后变得很勤奋,他在桌子对面翻书,我在这边做数独。他看的太快,扰乱了我思考的节奏。我问他有意思吗?他说,“只看了文字,没有去完全弄明白每句话的意思。”
“全都是用日语写的不是吗?”
“是的。”神乐抬头对我说,“就像你给解释UFJ的保安系统和我给你解释DNA搜查系统一样,彼此都不一定能够完全理解吧。普鲁斯特也是一样。”
呃,这是神乐的想法——他一度认为我们可以互相分享,或者说互相向对方科普一下自己的专业领域,后来发现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即使我们都说日语。
“可普鲁斯特不是很日常吗?”
“普鲁斯特的日常跟你和我的日常一样吗?”
我一时语塞,他低头去看书,不再理我。可我却用普鲁斯特的意识流的节奏,顺着神乐的话想了下去——我和神乐几个月前的日常一定是不一样的。被捕前的榎本径在纽约的中央公园试图和麻雀说话,而被捕前的神乐龙平刚刚扣动扳机。
可我们现在的日常,已经开始无限相似并且会有限循环下去了。比如过一会儿他看困了,大概会要我手里的数独提神,然后让普鲁斯特继续熏陶我。
如果说最近非日常的事情,那就是神乐开始穿Ryu的牛仔裤了——我知道关注这么细枝末节的事情会显得自己有一点变态,可我真的很在意。他穿着Ryu的牛仔裤,赤着脚,白衬衣从第二个扣子开始就系串了,衣襟在那里平白无辜地翘起来一块,已经快中午了,他还没发现。
我忍不住又抬眼看了一下神乐,他又翻了一页,并且气定神闲。一时间我只能听到两种声音,神乐在翻书、我在呼吸。可当我注意到自己呼吸的声音时,它已经开始有点不受控制了。
神乐起身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就拿着书去床上坐着了。我微微仰望着他,犹豫着要不要问他为什么不再坐我对面了,但想了想还是没有问。
我猜他大概是嫌我们之间的距离太近了,又不是在下棋——可这个只有十几平方米的房间,最远也不过对角线吧。
波多野医生说的对,如论是怎样的两个人——即使像神乐那么内敛,即使像我这么迟钝——单独相处的时间久了,一定会产生些问题。而我只想尽量正常地跟他相处下去。
“你确定没有穿错衣服是吗?”我还是忍不住抬头问他。
“你说牛仔裤吗。”神乐翻了一页书,没有给我任何视线,“我试了一下觉得挺合身的。”
这是肯定的吧……
“你不喜欢吗?”神乐很突然地问我。
“啊?”我并没有不喜欢——或者我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吗?对于神乐给我判断喜欢或者不喜欢的这个权利,我有一点受宠若惊,“呃,我觉得、挺好的。”
神乐又翻了一页,“那你不要告诉Ryu。他会让我帮他洗裤子的。”
“……”
“话说,榎本,”他停下一目十行终于肯抬眼看我,“你已经很久没翻页了。”
“啊……”他不是一直在看书吗,“这道题有点难。”
“是吗。”神乐微微笑起来,“真的有能难住你的题目吗?我觉得至少北区没有。你究竟在想什么?”
我太熟悉他这样的表情了,带着一点嘲笑、一点轻蔑,是饱食终日蠢蠢欲动中萌生的挑衅。这样的神乐最接近我对他的第一印象。于是我决定进行反击了,“我在想什么——你不知道吗?”
果然神乐迟疑了,他推了一下眼镜,“是我应该知道的吗。”
“或许你不知道的话对我们彼此都好,但我还是想告诉你。”
神乐的眼神变了,我知道,他当真了。他说,“你不一定要说出来的。”
我放下书,走过去坐到他的床边。神乐强装镇定地把书合上、却把腿蜷了起来,我知道他紧张了。神乐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嚣张了,我不想放过这个机会,“有些事情现在不说,会来不及的。”
我看着他的眼睛,下意识地自己也推了一下眼镜。神乐的眼睛在镜片后面有一点泛红了,“你想告诉我什么?”
好像有些不对了——他的确是误解了,但是却没有朝着我希望的方向——他一定以为我会告诉他关于我和Ryu之间的事吧,可我想让他误会的……却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我顿时失去了戏弄他的心情。拒人之外的神乐让人想要一较高下,可毫无防备的神乐只会让我束手无策。可我还是不得不用铅笔指了一下他的衣襟、带着十二分不想让他察觉的歉意说,“你扣子系串了。”
神乐低头看了一眼,就这样笑了,他窝着声音说,“我就知道你肯定没什么要紧的话。”
“这不要紧吗?”我只好嘴硬,“一会儿出去吃饭会被人看见的吧?”
“嗯。”他应了一声,下地去洗手间了,“我去重新系一下。”
在一个十几平米的房间里一起住了几个月之后,神乐还是要去洗手间才肯换衣服。他关上门之后却打开了水龙头,我隐约从流水声中听见他擤鼻涕的声音。我想跟他道歉,可解释起来反而更会让他生气吧。
神乐出来的时候,我还呆呆地坐在他的床上。神乐走过来有点担心地问榎本你怎么了,“怎么看起来像要哭了一样。”
“有吗?”他是故意的吧,一定是想要反过来戏弄我,怎么忍心不让他得逞呢,“有那么明显吗?”
神乐坐到我旁边,然后把腿蜷上来、搂住膝盖,“难受的时候哭出来会好一些。”
“你跟波多野医生学的吗?”
“我自己总结的。”神乐侧过头来看我,他的后背显得更弯了,“榎本你说的对,有些事情是会来不及的。所以你如果有想说的话、有要做的事,就不要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耽搁。”
他是在说我之前提起的越狱吗,可我想说的来不及,并不是他以为的那样。
“神乐,其实我……”
午饭的铃声就在这个时候响起来了。
神乐似乎并不在意我把剩下的半句就着午饭一起吃进肚子里,于是我们谁都没有再提。而今天在食堂的神乐显得有些不自然,明明他已经把扣子系好了。
还是一如既往的他先吃完,然后坐在对面等我——对于这样的模式一开始我还有一些不自在,试图快点吃赶上他的速度,不过现在已经习惯了。我知道即使他坐在对面、抱着胳膊,也一定没有在看我。他有他自己的事情要思考。
“你跟本间俊雄很熟吗?”
不过今天好像例外。
“什么?”
神乐稍微摆弄了一下筷子,我看见他指了一下西南角。“他一直在盯着你看。”神乐没有表情,“上次他拦住你跟你说什么了?”
我把他剩下的豆芽夹到自己的餐盘里,“你现在的样子有点像浅间警官。”
“我很荣幸。”
“你一定要剩这么多蔬菜吗?”我又夹了点青椒,“他想让我帮他一个忙。”
“没人逼你把它们都吃完。”神乐拿起杯子把他剩下的卖茶也倒给了我,“他要干什么?”
“我已经拒绝了。”
神乐笑了一下,他用口型反问我,但没有说出声音,“越狱吗?”
我也笑了,“你觉得我只有这点本事是吗?”
神乐故意做出很惊讶的表情,他笑着凑近桌子,用手拦住我刚送到嘴边的麦茶,“等等,对不起我没听清,你刚才说什么?”
“我还以为你不会在意我要说什么呢。”
这句双关可能来的有点不是时候,神乐的表情冷却下来,他把手松开了,不过好在并没有跟我计较,“那能让我见识一下你别的本事吗?”
“本间问我能不能让Ryu帮他画一幅画。”我只好说实话,“他怕来不及了,因为他下下个月就出狱了。”
神乐一定没有想到是这样一件事,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他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他知道你们不是同一个人。”我把杯子和纸巾放到餐盘上,“去晒太阳吗?”
Ohno Sato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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