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14,神乐
第二天我再试图问榎本关于Ryu的记忆,他用冠冕堂皇的说辞拒绝了我,“我答应过浅间警官,不再干预你和Ryu的治疗。”但却我生气不起来。因为迟到的归来之后的我一心专注于自己的纠结,直到榎本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才发现他的眼睛里好像失去了以往的神采。
我印象中的榎本径是那么敏锐、自信、又有着与人无关的骄傲。可现在的他是这么的敏感而小心翼翼。我好像总能感觉到他关切的目光,而我想要面对、想去回应的时候,他又连忙看向了别处。
可能对于他来说,遇见我大概不是一件好事。
周六的天气好得一塌糊涂,午饭过后我问榎本要不要去后院晒晒太阳。他欣然答应。可是等我送回餐盘转过身的时候才发现他落在后面被人拦住了,是隔壁的本间。我指了指后院,示意我在那边等他。
有叫不上来名字的鸟落在院墙的铁丝网上,探头探脑地转了几个脚步、轻快地飞走了。
北区的确没有什么可让它留恋的。没有樱花、没有绿树,只有一块还算像样的草坪,长椅上坐的也并不是情侣。
我又想起很久以前的那个梦境,是络腮胡子死的那晚,我梦见在附属医院的草坪上看见榎本径。现在想来,那恐怕是Ryu的记忆吧。他们确实在那里遇见过。他们有他们自己的故事,并且他们之中没有人想要分享给我。
“对不起来晚了。”
榎本走过来,用手挡着刺眼的阳光,低头看我。我眯起眼睛也抬头看他,他脸上的绒毛在阳光下看的很明显,暖洋洋的想让人伸手去触碰。我伸出手,指了指他毛衫上的印迹,“蹭上油了。”
他低头看了一下,揪住那块污渍,“唔,恐怕洗不掉了。”
“这么不小心。”
榎本坐到我的旁边,抻了抻裤腿,“天气真好。”
“想出去走走呢。”
他笑了一下,因为我刚刚讲了一个白日梦给他,我也跟着笑了。
“刚才本间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他马上回答。我也没有再问下去。他好像意识到了我的沉默,回过头看着我问,“神乐,如果你做了一件很坏的事,比如杀了人……”
我毫不客气地打断他,“这个不用如果。”
“对不起……”榎本知道自己失言,转过头不再说下去。我却难受了——虽然我不知道究竟是哪一点更让我难受,是他说出这样不经思考的话,还是他一直没有意识到我的身份——可是在北区、在监狱里,每个人自身难保,谁能指望别人多在意自己一点呢。
“你刚才要说什么?”我还是忍不住问他,哪怕听他多跟我说一两句话也好,“如果我杀了人,然后呢。”
榎本再次回过头,很认真地问我,“……你会告诉谁?”
我根本不用去想这个问题,只好告诉他发生过的就好了,“浅间警官。我——Ryu把枪给了他。”
“可他会逮捕你。”
“我没有别的选择。”
“没有吗?”他淡淡地问,“那波多野医生呢?”
“……好像也可以。”我觉得榎本的提议不错,“他应该会帮我一起处理尸体。”
榎本好像想笑,却又低下了头,表情带着一点伤感又有失落。我认识他这样的表情,下了初雪的那个夜晚,他也是带着这样的表情看向远方的。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那你呢?”我问他,“如果你做了一件很坏的事,比如……”
比如越狱。
我知道他问这个问题的原因了。
“我会告诉你。”榎本看着我,低声但请清楚楚地说,“我会告诉你的,神乐。”
正午的阳光,让我在闭眼的时候也能看见一片红色。榎本说太阳太毒了,你是不是不舒服,我们回去吧。我跟着他起身往回走,他的背影走进监狱楼的阴影里,而我怎么还明晃晃地站在原地。
我知道榎本给我出了一道很难的问答题,比我学过的那些代码解过的那些方程都要难上太多了。榎本径在问我,如果他要离开这里,我会怎么做。
榎本好像意识到我没有跟上去,他转身过来、站住了等我。我们隔着一大段明暗的距离互相等待,我知道我必须迈开步伐了。
“榎本径?”
狱警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脚步。榎本举起手示意,然后狱警走过去说了些什么。他对狱警做了一个稍等的手势,然后转过身朝我跑过来,越来越清晰,越过明暗分界的那一霎他瞬间暴露在阳光里,“神乐,芹泽律师和青砥律师来了,你先回去吧。”
我想伸手摸一下他脸庞那浅浅的绒毛,他已经转过身走了。
有些朋友可以很久不联系,而一旦见面仿佛会像根本没有分开过一样——据说是这样,我从书上看到的,并没有亲身体验过。
波多野医生说我缺乏人际经验之后我开始有意识地揣摩书中那些人物的心里,可他们都是作者笔下的投射而已,怎么说怎么有理——这不是谦虚的学习态度,我只好停下自己的逻辑开始反省。
而且我还把追忆的第二部借来了。
榎本径接待完他的访客之后似乎很愉快——虽然他的情绪波动总是那么不明显,而那个“很”当然是我自己揣测的。
他拎了两个袋子回来,一袋好像是衣服,我看见他拿出来,都还挂着吊牌,款式是按照他平时的喜好严格挑选的——衬衣、毛衫,尺码合适,连颜色都跟他现有的衣服完全匹配。
忙绿的单身男人芹泽律师肯定不会准备这些,这是恐怕是青砥律师才能做到的体贴。我看见他把吊牌一个个剪掉,“不试试吗?”
“嗯?”榎本笑了笑,“不试了,看着应该正好。”
我有点坐不住了,站起来去看他的另一个袋子,好像装了一些吃的。我蹲下来刚想打开,听见榎本说,“我特意让他们带的。”
“……肉铺吗?”
“你不是喜欢吃吗?”
“我没有特别喜欢……”可是一想到在食堂还因为这个闹过别扭,只好迅速改口说“嗯还行挺爱吃的。”我纠结地看着满满一大袋的肉铺——这个青砥律师好像也不是那么的体贴,难道说了肉铺就不能掺杂着带点儿别的……
榎本好像误会了我的意思,他笑着说,“你不用虎视眈眈的,上次吃了你那么多,这次都是给你的。”
“你真是的,拿别人的好意做人情。”我笑着揶揄他,“我不能领你的情,青砥律师知道了会不开心的。”
“有这么严重吗?”榎本收起笑容,把衣服叠好放进柜子里,“神乐总是那么在意别人的想法,可我想不到那么多,我只能想到……”
他忽然收住了话,我也有点发蒙了。我扶着他的床边站起来,血压一时失衡让我的脑袋更不灵光了。我拎起那个一大袋的肉铺,真的好沉,“跟你开玩笑呢——我吃,都是我的你不许碰。”我费力地把那个袋子塞到我的床底下,“你说还来不来得及申请打电话啊,想告诉浅间警官下周带啤酒过来……”
我听见背后洗手间的门关上的声音,榎本径去洗澡了。
Ohno Sato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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