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13,神乐
我不知道为什么Ryu会多拿走我一天的时间,虽然我知道这种事情不是Ryu能够控制的。他只留给了我一句话,他说“对不起。”潦草地写在画室的白板上。
没有人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醒来后第一个见到的人是榎本径,可惜我们的对话进行的不是那么顺利。
我知道我和Ryu之间的混乱一定让他困扰着——毕竟他每天跟我生活在一起。一个精神正常的人和一个精神分裂的人是不可能像两个正常人一样相处的,可我们一直在假装我们可以。
那天晚上浅间警官来了电话,他已经见过榎本径了。我知道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不然他们的见面显得很没有必要。
浅间警官说会下周再来看我,还有一切关于那些画的具体处理事项。“以及,”他的声音依然像陈述案情一样冷静,可涉及的内容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你告诉榎本径,他的头发和胡子该处理一下了。”
我正在为刚才晚饭的事闹别扭,一点都不想帮他转达,“为什么要我告诉?”
“我当面跟他说过了,但我觉得需要有人尽快监督他一下。”
我觉得好笑,“你没有别的事要告诉我了吗?”
“你想听我说什么?”意外地,浅间反问我。
“比如告诉我Ryu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还有你为什么要见榎本径。”
浅间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两秒钟,我沉住呼吸等他的回答。他却说,“一个人在准备逃跑的时候首先需要做的一件事是什么?”
“都过去这么久了还不忘记挖苦我吗?”
“那就告诉我当时你是怎么做的。”
我不明白他谈起这个话题的意义,但我还是照做了,“摘掉眼镜,防止被人认出来……”虽然我还是被天网系统找到了。但对于仅仅擦肩而过的目光来说,这个做法还是很有用的。
一瞬间,我明白浅间的意思了,“逃跑前要改头换面。”
“神乐,他的头发和胡子再留几个月,也许你还能记得——你确定巡逻的狱警还能记得他进来时候的模样吗?”
然后他只要把自己整理回进来时候的样子,就不会有人留意到他了。
如果是波多野跟我说起这样的设想,我一定会以为他电影看多了。但浅间的话让我不得不在意起来。
我努力回想当初那张照片上他的样子。
好像经过一个冬天的室内保养,他的肤色变白了。或许稍微胖了一点——他来的时候真的太瘦了。然后发型从略带蓬松的感觉变成了刘海都能搭下来的分头——这些都还好,下巴的胡子的确挺违和的,或者说跟发型不搭——不过反正监狱里都是男人,谁也不会多看谁一眼的。
我还是睡不着。周六应该去把追忆的第二部借来了。我记得封面是紫色的。
侧过头看榎本径的背影,他真的是严格执行着右侧卧。
体检的时候我跟波多野医生要了一点安眠药。他没有表现出意外,但依然很谨慎地开了药方,然后之给只给了我两颗。蓝白色的胶囊让人看上去很镇定、很有安全感,我把它们揣进外套的口袋里,“你这么怕我想不开吗?”
“我怕。”波多野医生把口罩往上拉了一下、挡住鼻子,“不过这个药剂量不大。你把我这间办公室里的存货都吃了也死不了。”
“好的,我会记得搭配些别的一起吃的。”
“喂!”
我举手示意投降,“我真的睡不着。”
波多野转过身去擤鼻涕,声音很响亮。“要不你跟榎本径商量一下,让他别那么早睡了。两个人统一一下可能好一些。”
“跟他几点睡没关系。”
“神乐,你不要这么消极。”他又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几块糖递给我,“我知道你为什么睡不着。”
我只好把糖也一起塞进口袋里,“我怕醒来——我怕醒过来的不是我——其实不是我也没什么,Ryu能好好生活的话也很好。”
“你看,我都说了,你不要这么消极。”
我无可奈何地笑笑,“你一定觉得我很烦吧?成天说这些有的没的。”
“这是我的工作。”波多野给我的流程表盖上印章,“对于我来说给你和给别人看病没什么两样——而且你已经是很让人省心的病人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还不知道他带着血流不止的榎本径奔波进城的事情。
“我觉得榎本已经开始烦我了。”我低头嘟囔着,剥了一块果胶软糖塞进嘴里。“你不觉得榎本径这几天有点不一样吗?怪怪的,我弄出一点响动他就看我、我以为他要跟我说什么,结果他又什么都不说……不过他这个人一直都很奇怪。”
“啊……”波多野仰天叹了一口气,他这回把口罩往下扯了扯,“神乐,你今年多大了?”
“……怎么了?”我有点心虚,因为我不久前还用这个问题把榎本惹毛了。
“没什么——我觉得Ryu还没有把很重要的记忆、或者说经验传达给你。”
“比如?”
“比如青春期怎么处理人际关系之类的。”波多野迅速预警并打断了我的驳斥,“——这点对于今后的性格塑造非常重要!”他不由分说地把流程表递给我,“一会儿我会跟榎本谈谈的。”
而我也很快发现,Ryu没有交给我的并不只有波多野说的那一部分。还有关于榎本径。
体检那天晚上我早早洗漱好,然后开始整理我和Ryu的衣服。他的衣服很久没叠过了,乱糟糟的在箱子里滚成一团,我实在忍不下去了。趁榎本洗澡的时候,我吃了一粒那个蓝白色的胶囊。
我不想让榎本径知道我失眠这件事。房间里的空气有些潮湿,一些故意为之的生疏、混合着刚洗完澡的水汽和香波的味道。他微微弯着腰,拿着白色的浴巾很用力地擦头发,圆领线衫好像穿久了有些松懈,从领口露出很大一块皮肤。
他擦好头发把浴巾放回去,出来又看着我,我也正好看着他。他好像要说什么,我只好抢先开口了。
“电话……是朋友吗?”
从来没有人给榎本打过电话,并且打断了他的晚饭。而他的回答更让我意外。可能是安眠药起了作用,又或者对于留洋归来的女律师没有兴趣,我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榎本径似乎也觉察到了游离在我们之间的尴尬,他走过来蹲下,说要跟我谈一谈。
我分明能感受到我和Ryu在同一个高度上看到了同一个人、听见他说了同一句话。Ryu的记忆奔涌而来,却又戛然而止,就好像不小心身临其中的梦境——究竟是切切实实的梦境、还是我和Ryu的意识混乱间发生的错位和臆想,我也不敢确定了。
可是Ryu当时的心情像新鲜发生的一般刺痛着我——自责的、无可奈何的、怜悯的、和想方设法试图逃避的。
于是就出现了我,对吗。
没有等到榎本的回答,情绪的动荡混合着安眠药的药效,我听不清榎本后来说了一句什么。朦胧中感觉到榎本帮我躺平,给我掖好了被子。他的冷静一直都是种温柔。
跌进睡梦前的最后时间里我勉强撑开眼睛,看见他靠在我的床边、伏在小桌上睡下了。
Ohno Sato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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