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神乐
12月的东京应该是属于圣诞节的。
虽然北区监狱是个被遗忘的地方。
甚至更早一点,11月中下旬就已经有商场装饰起来。它的盛大很容易让人产生错觉。但我不是很喜欢这个节日。
“因为驯鹿雪橇和圣诞老人伪科学吗?”榎本径的黑框眼镜里透出一股严肃。
“不是。”我问他,“你最喜欢哪里的圣诞树?”
榎本径略微歪了一下头,诚实地说,“我没有研究过圣诞树。”
看来榎本径原本并不在意圣诞节,那么在这里即使享受不到圣诞、他也不会觉得寂寞。这很有借鉴意义。
“好吧,我略微研究过圣诞树。”
“是吗。”榎本径很配合地问我,或许他知道我只是想说点儿什么。“那,有值得推荐吗?”
“我不喜欢霓虹灯拼凑的那种,不是有那种吗?用塑料做的白色的或者金色的,我不喜欢……用真的松树做的圣诞树比较好。我喜欢花园广场的圣诞树,是一大颗真树,连盆搬过来,任务结束后再好好搬走……”
认识榎本径之后,我好像把这一年间没有说出来的话加倍倒了出来。
等我回过神的时候榎本径已经刷刷连出了好几条五点一线,自己爽到之后就开始擦棋盘了。顺便一提,最近我的五子棋棋艺大有长进。他能完胜的日子将会越来越少了。
“但12月26号的时候就会特别失落。”
“哦?”榎本径把橡皮屑小心地包在纸巾里,然后一边走去垃圾桶一边问我,“为什么?”
“因为,”我追着他的背影说,“因为26号所有的圣诞树都会消失啊。越是勤快严谨的商场、圣诞树消失的就越快,恨不得12点的钟声一过就赶快收场——明明还有几天就是年了。”
“新年了又会有新年的装饰不是吗。”榎本径走回来坐好,很成熟地说,“会有门松和镜饼。”
“所以你是和食派吗……”
“我比较在意,”榎本径不理会我擅自的揣测,开始反问我,“花园广场那么浪漫的地方,你是和谁一起去的?”
我忍不住微笑起来,原来他的词典里还有浪漫这个词。我反问他,“一个人就不能去吗?”
“会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吧。”
“原来你一个人去过。”
“花园广场大厦有几层三菱银行的办公室,”榎本径面不改色,“我去检查过他们的保安系统。”
我微微摇头,“你不用说的这么具体。越具体、就越像掩饰。”
“好吧,我高中时候跟坐我后排的初恋女生一起去过。你呢。”
榎本径说的飞快,以至于他已经说完了好几秒我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谈恋爱是什么样子,这对于我来说、实在是难以想象。
不不,为什么他就不能恋爱呢。堂上警官说过,他二十出头的时候还挺白的,还像电视明星,还会画画……有够糟糕的了。
少年时的榎本径聪明、寡言、又有艺术天分的——这跟Ryu很像。
“轮到你了。”他语气生硬地提醒我。
“噢。”我调整了一下坐姿,“既然你已经这么坦白了,如果我再不说实话,我们室友间的缘分就走到尽头了。”
我看着榎本径的眼睛,诚实并且同样飞快地说,“花园广场大厦的一层有一个补习班,我升初中之前一直在那里补习。”
这回轮到榎本径反应不过来了。他就这样看了我足足有五秒钟,我犹豫是不是要换一个话题,谈谈DNA谈谈越狱都可以。然后他什么也没说、爬到床上背对着我躺下了。
“喂。”我的声音出卖了我的笑意,“喂你说话啊。”
“我刚才说的后排女生什么的是骗你的。”他面对着墙闷闷地说。
“别这样。”我有点同情他了,“你以为现在你这么说了,我就能把你刚才说的话忘了吗。”
“那随你吧。”
“下来啊我们的棋还没下完呢。”
“今天你赢了。今天下午也算你赢了。你愉快地接受吧。”
“你记性真好……这个捏他这么好用吗?”
而当我一再试图跟他套问关于那个女生的故事,他却怎么都不肯再提了。他板着的脸其实跟平时没有什么不一样,但在我眼里却好像写了一脸的不愉快。我开始为自己的好奇心而自责了。
我原本也不是这么喜欢关心别人的事情。而我又不觉得应该为这样一件事而道歉,毕竟还是他先问起我的。于是我们就这样不尴不尬地过了三天,棋也不下了。
我想可能他只是生气了一瞬间——或者说是“受挫”更妥当。而一瞬间之后,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好。
晚饭里没有炸鸡块,但是有糖醋排骨。我夹起一块放到对面榎本径的餐盘里,“对不起。”
“什么?”
我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他看着我欲言又止的样子又有五秒钟,然后好像想起来了似的,“哦,我没生气。”
他是故意的。不过我决定不计较。
晚饭后天开始飘起了雪花。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放风的人们都很兴奋。我看到后院贴出了告示,招募新年会的表演者。
我问身边的榎本径,“你要表演一下那个盗摄的舞蹈吗?说不定可以做整场演出的开场节目。”我鼓足了勇气,“我可以友情客串那个把你拖走的警察。”
榎本径笑了一下。我不知道是他很少笑的缘故,还是初雪和新年的气氛把一切都衬托的很美好——他笑得很好看,我之前从没注意过。
他说,“跟她被迫分开之后,我难过了一年多。那种难过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等时间治愈。”
他说话的时候好像在看向远方,虽然我们的目之所及就只有高高的院墙之上、深蓝的夜空中雪花缓缓飘落。我看见一片雪花落在他的鼻尖上,然后跌倒、融化。好像我也能感受到它的温度。
榎本径回过头说,“图书室好像还有几个纸箱。”
“什么?”我一不小心,没跟上他切换的速度。
“做表演用的道具,戴在脑袋上的。”他往自己头和我的头上各比划了一下,“要做我的摄像头,和你的警灯。”
再次跟波多野医生见面,是在我和榎本径的第一次排练之后——或者说是我看他练。因为我只要在最后把他从背后抱住、拖走就行了。
“我觉得到时候会冷场吧。”我尽量用无所谓的语气说,“不过没关系了,反正我们脸都遮住了,不会觉得太丢人的。”
波多野医生眯着眼睛看着我,他说,“神乐,你变了。”
我莫名其妙地心虚,“怎么?变坏了吗?”
“那倒没有。”他翻开病历,“你记得去年新年会吗?”
怎么能不记得。初来乍到的我为了躲避完全无法融进的热闹,独自呆在图书室看书。“后来你带我去你的办公室,看了一夜的007系列。”
他笑起来,“你当时肯定在怨我为什么不看碟中谍吧?说不定就能早点看完回去睡觉了。”
“那倒没有。”我知道,他只是想陪陪我。
“我为你高兴,神乐。”波多野医生说得很欣慰。“不过你看着榎本径不要跳得太累了。”
“噢。”我随口答应下来,“他跳得真的特别好——还偏偏说自己很久没跳过了。”
波多野医生的脸色忽然变了,他说,“他没告诉过你是吗?”
“告诉我什么?”
我一头雾水。为什么好像每个人都知道榎本径的故事,堂上警官是、波多野医生也是。唯独每天跟他住在一起的我,只知道他高中的时候跟初恋女友去过花园广场——而且说实话我现在连这个也不是很确定了。
“没什么。”波多野医生轻描淡写地说,“他有点低血压,如果他觉得头晕了就扶他坐一会儿。”
这次我没有再追问。
Ohno Sato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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