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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宫医院住了两天,医生担心他情绪会不稳定,但这样的疑虑很快就打消了。失忆症的患者本来就少见,而态度这样积极乐观的更不多。妈妈和姐姐带来了家里的相册,还有他小时候的作业、游戏机,二宫很感兴趣,一样一样看得很起劲。
也很累,但二宫不想给再给谁添麻烦,他知道给家人朋友添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刚开始妈妈每讲起一件事一个人,都会问二宫“有印象吗?”“能想起来什么吗?”后来被医生叫到外面,说这样反复地问他只能徒增压力。
“他现在需要有人告诉他以前发生过什么,而不是提醒他忘记了什么。”
但有一些忘记了的事情,就可以不必再提了。好像彼此达成了默契,谁也没有在跟二宫提起大野智的事情。而结案繁琐的后续工作也让大野智有了太过合适的理由,没有再出现在医院。丸山终于在午休的时候忍无可忍地闯进大野智的办公室,“如果明莉出这样的事——我说如果——就算我跟她分手了,我也不会不管不问。”
“所以明莉的男朋友是你不是我。”
面对这样的夸奖丸山彻底放弃了逻辑上的理论,“……你就是一人渣。”
大野智笔都没停,“人渣在写报告呢,人渣的搭档要帮忙吗?”
“我干嘛要帮忙,你急着去医院吗?”
“那我还是自己来吧。”
丸山咬牙切齿地推了下大野智的脑袋,然后把案件综述那部分拿走了。
“诶?我问?”二宫揉了揉下巴,“那好,我想想……我初恋是什么时候啊?”
“哇我就知道你会问这个!”姐姐仿佛找到了极佳的机会,“十三岁啊!妈你当年气得都快疯了不是嘛!妈……”
“姐你别挑拨我们了没用的,我压一个包子你现在还没男友啊。”
其实二宫很想问我有女朋友吗?还是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但还没追到手呢?他很奇怪,为什么没人跟他提,他甚至期待姐姐会说“你这样的大龄单身男青年也好意思说别人!”但没有,都没有。好像这一块就这样空白掉了,缺失了,在众人的口中。
“当年追你姐的人排队都能绕操场三圈!”二宫觉得姐姐的话一定有水分,巨大的水分,但他除了“骗人的吧绝对不可能!”就没别的办法驳斥了。这真是太不公平,姐姐似乎看出他的力不从心,马上颁给他一个安慰奖,“不过当年追你的人也很多啦。”
那现在呢!
没人愿意提起,他也不想突兀地问,因为究竟会触动什么,他无从知晓。二宫知道忘记了的事情一定有好事也有坏事,有无论如何都不想忘记的美好,也有想方设法也要摆脱的苦闷,就像生活本身一样。但他现在只是觉得,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再伤害自己了——只要告诉他的,是全部的真相。
因为路上堵车,大野智赶到医院的时候二宫已经出院了。有一些徒劳无用的懊悔,如果出门前没有犹豫那么久、如果路上没有堵车、如果他如果根本没有来,那么这种难受和遗憾或许就会少一点。似乎最近他需要后悔的事情太多,这原本不是他的性格。
但除了离开,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大野智站在病房的门口,看着空出来的床位。明明是二宫失去了记忆,却也给自己留下了这么一大片空白。
大野智抬头准备离开,看见走廊对面有个男人朝这边走过来,看着自己。很短的平头,有些商人的干练和文人的儒雅,大野智确定自己没见过对方。但他一开口说话,大野智就认出了他。
STBY的声音比电波里还要有磁性,“请问,是大野桑吗?”
“我也是堵车了。”STBY要了杯咖啡,然后大野智跟他点了一样的。这样的情景对于两个人来说都有些微妙,或者说原本会以为早晚会遇见对方,却没有想到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STBY拎着一个手提包,说在公司刚刚接待了保险公司的人,“现在理赔起来都很麻烦。”说完看了看大野智,“……这个话题是不是很无聊?”
大野智就笑了,“没有。”他很想对STBY说,随便找个什么话题聊聊都好,因为他如此喜欢听他在广播里和二宫说话,好像无论什么样的话题,都能够保护它安全着地。
而以后自己还有没有跟二宫说话呃机会,都已经是未知数了。
“不过他在电话里说不用我过来,让我给他留一点想象的空间,因为他听姐姐说我是帅哥来着。”STBY用他惯常的微笑,“其实当天我就去了,但是在外面被一个穿风衣的警察拦住了,说怕病人见到的陌生人越多刺激越大——我觉得也有道理。”
大野智除了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中居和STBY说话的情景对于他的想象力来说,太有难度了。
“陌生人——真的就是这样呢。”STBY又指了指桌子上的电话,“但我简直听不出来他跟以前有什么两样,说话的方式、语气、句式用词,就像以前一样。我从来不觉得他是什么都无所谓的人,而且这种事情发生在谁身上,都不可能无所谓。”他停下来看着服务生把咖啡端上来,然后把糖都放了进去。
印象里STBY不是会长篇大论的人,大野智知道STBY说这些,也绝对不是在跟他抒情。事实上在更亲密的关系面前,很少有人愿意开口谈论什么——即使自己和二宫的关系,是“曾经”很亲密。
大野智也把糖都放了进去,然后听见STBY说,“那天我回去之后,很晚的时候,他姐姐打电话给我,说她在整理二宫的东西,但发现少了一样。他以前一直都随身带着的,口袋里、钱包里——所以拜托我去办公室的时候找一找。”
“没丢。”大野智放下杯子,“……不,的确丢了……如果你说的是戒指的话。”他有些意外,二宫的姐姐对他的敌意,似乎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激烈——也有可能就只是心疼弟弟而已。
“……我会转告她的。”STBY看着他出尔反尔,然后好像费了一点力气,来组织好语言。“他之前一段时间的确情绪不太好——你也知道他是什么样的性格——所以那就是很不好。”他看着大野智并没有说什么的打算,“当然,我知道,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很难讲。”
“那段时间对我来说一样,也很难熬。”大野智说得很坦率,“现在也是;但他不应该再是了。”他双手握在杯子上,企图摄取所剩不多的温度,“很多时候想问‘既然如此’,但走到那一步,并不是一件两件的事情就能促成的。”他说得有些累,“一件事强撑到最后,难免总要面目全非。现在他能重新开始,大概也不错吧。”
“谁也不能重新开始吧。”STBY说,“只是尽可能走好后面的路——我也在想,怎么能让他尽快恢复正常的工作和生活。”
大野智有些难以开口,他不是擅长抒情的人,“遇见你是他的幸运,很多幸运之一。”
STBY把咖啡喝光,半晌说,“其实你也是。”
下班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大野智叫了外卖,等待的时候就在书房收拾东西,终于书柜上面把之前中途半端的画找了出来。有些事与其说是重新开始,不如说是重新回归到大野智的生活里,比如外卖、比如画画、比如养鱼,然后可以稍微松懈地在换水的时候把客厅弄得湿淋淋一地。
再比如重新开始给那一档广播录音,好像是上辈子才会做的事情。
两周后提前录制的节目播完,只好开始播放以前的集锦,有数年来二宫生日时候的节目,以及有趣的、爆料多的、气氛超HIGH的,重新剪辑出来播放。STBY给集锦录了串联的旁白,说是应听众的要求,制作的特别系列。大野智于是知道二宫还没能回去工作,以及STBY还没有为这档栏目另找他人的打算。
大野智知道二宫有多喜欢自己的工作,他一直都是有天分并且乐于享受的人——他知道,二宫的记忆恐怕毫无进展。
担心他现在情绪好吗?每天在做什么?面对着一大片空白,有没有不知所措。
那些重新播放的节目片段,都是大野智曾经听过的,没有一段错过。有的片段,他甚至能想起来当天自己都做了什么,那是怎样的一段时间,自己是怎样的心情。记忆就是这样顽强的东西——却有人把它丢掉了。大野智知道这样想毫无道理,对于二宫来说有多么不公平——但就像自己问樱井翔的那样,是不是真的有这样的可能,二宫真的想忘记什么。就算忘记某些不愉快,本来是人之常情。那么自己大概就在那张想要遗忘的名单上吧。
节目刚刚结束,大野智接到电话,是二宫的姐姐打来的,还是那次相亲时候留下的号码。这么晚打来,他有些不好的预感,怕是二宫有什么事情发生,但对方一开口却是为医院那一巴掌道歉。
“没、没什么……”大野智连忙说他理解,他更着急究竟找他有什么事。
“那我就直说了——我知道你们分手了,但是你愿意帮一个忙吗?”
Ohno Sato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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