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好像有一种说法,说人在离世之前会看见这一世最难忘记的人、最无法释怀的事情。
好像过了很久很久,有刺耳的救护车的声音,有人在他耳边说振作一点,有什么液体被输入进来,但控制不住的是他越发觉得寒冷。只剩下意识能够流动的时候大野智想起了很多人,小学的时候早上一家人将要各自出门的场景、姐姐高中的时候抱怨太短的校群、教学楼转角处中居问他愿不愿意跟他走、小仓看清草图后担忧却沉默的微笑、最后一次见到小原时他说明天可能会有事情发生,但无论你发生什么,保护好你自己。
还有已经想不起姓名的警校的同学、办案时有过一面之缘的遇害者家属、在走廊里见面会打招呼的同事,似乎都和眼前的人重合在了一起,分不清谁是救护车谁是上的急诊医生、谁是旧识。
他想那个说法一定是不对的,就像自己“32岁会结婚”一样荒诞而不可信。朦胧中陷入黑暗的际点上大野智看见的是自己也能意识到的幻觉,一片绚烂的樱花,白天里却有烟火在天空绽放——他想着一定是二宫跟他提起过的烟火,因为他看见他和他一起站在樱花树下。
大野智惦念着想去看自己和二宫的手,却最终没能来得及看清。
ICU病房外很安静,连门外的走廊里也没有设置座椅。中居走到外面服务台边的休息区,椅子上堆着乱七八糟的东西。护士跟他说已经脱离危险,可以转到加护病房。中居问你们这里ICU很紧张吗?
小护士愣了一下,说还可以。
中居说那先住这吧,这个病人很重要。
护士很理解地笑了一下,“你们送来的病人都很重要。”
有科里同事来看望,被中居全部赶了回去,“请假了吗?谁批的?”他对带头的丸山说最好等大野智醒来的时候看见的不是你们一个个守在这里,而是已经在押的松冈。
“被你说的,”丸山有点抱怨,“不过当时在咖啡厅避雨的人很多,目击应该很好掌握。”
丸山他们病房门也没进去,就在外面看了一眼,带了好多吃的过来,叮嘱中居不要偷吃了。又问起怎么没有通知大野智家里。
“我想到了,接到医院电话的时候我就想到了,但是我宁愿相信他没事、没有那个必要。”中居拿起大野智那件外套,“我到的时候医生说失血太多,你心里要有准备,我说什么
准备?他是A型吧?我也是——我相信他不会死在手术台上的——不会的、也不可以。他在外面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都回来了、好好地完成任务回来了,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他说这些时候言辞密集却又异常平静,但丸山知道他更多是在说给他自己。
“他现在脱离危险了,我在犹豫,毕竟他是他们的儿子,出了这么大的事,半条命都进去了。但我也害怕,”中居边说边摆弄手里那件被血水和雨水打透的大衣,“一是我怕吓着人家,他父母也都不年轻了,捅两刀怎么说都挺吓人的;二是我怕他父母知道了会来跟我拼命,大野智卧底七年说不定——不,肯定是的,老人恐怕是算在我头上了吧,等到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了又出了这样的事情,我怎么面对人家。”
又好像是给自己开脱,“但他干了这行呢。”
丸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果这是上司留给他需要考验他的题目,或许他会紧张、会找到最充分的理由,但他眼前的中居似乎只是想自问自答地说服自己。中居说你们看完了早点回去吧,等麻药过了他醒了,我告诉你们。
丸山领着同事们都回去后,又剩下中居一个人在病房外。整理椅子上留下的东西,想把那件大衣送去洗,然后一个盒子掉了出来。是很精致的盒子,一眼就能看出是装什么的。中居隐约想到的他猜测中的大野智的女友,还是等他醒来了自己说比较好吧。中居把那个盒子捡起来、打开,看见里面一对戒指,在这个阴沉的雨天、安静的病房外,有着温和宁静的光彩。
他试图拼读戒指上的那个姓氏——然后发现那似乎并不是一个属于女性的名字。
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中居从衣服口袋里翻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二宫桑”,不能确定跟戒指的主人是什么关系。中居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接,还是接了起来,那边没有说话,中居问,“喂,你好?”
那边显然有些犹豫,“你好——我找大野智。”
“他现在不太方便接电话,过后让他打给你好吗?”
中居正准备挂断电话,听到那边叫他等一下,“那个,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我是他同事。”中居顿了一下还是补充说,“他出去办事了没带手机,等他回来让他打给你。”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就是守衡的,就好像自己可以挂断电话然后去美国拍MV,然后大野智也可以仅仅发一条短信说,“生日快乐,抱歉临时接到任务,不能陪你过生日。”二宫看看手机的时间,马上就要过了十二点,大野智一定觉得不算迟。
他回复他说“好的没关系”就像他们以前谁加班不能回家一样,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原本的期待都落空。
下了飞机之后二宫先回了工作室,一出电梯就觉得走廊里空了一块,却想不起来是怎么回事。跟助理一起把这些天的材料和收据整理好,准备给会计入账。被告知走廊里的自动贩卖机坏掉了,已经拖走了。
“弄出好大动静,我都担心钢琴会被他们碰到——”助理说到这里停下来,若无其事地讽刺他,“嘛,反正有些人从来不会自己买饮料,跟他也没多大关系。”
二宫顾不上还嘴,隐约觉得这种感觉夸张一点可以叫做物是人非。
但那个甘地的石膏像还好好地摆在桌上。二宫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焦虑,连忙搬了把椅子踩在上面,把甘地放到了墙角的高柜顶上。觉得这样就安全了不会被人碰到。
助理有些担忧地说,地震的时候最先掉下来的恐怕就是它了。
二宫听了毫无办法,又只好把甘地请下来,抱在怀里。
“你拿回家算啦。”助理失去兴趣,转身不再理他。
二宫小心翼翼地从椅子上下来,把它摆回桌子上原来的那个位置。坐了一会儿觉得什么也干不进去,跟助理打了招呼就收拾东西回家。临出门的时候又被追了回来,“啊差点忘了。”助理从包里拿出一个青蛙模样的暖宝宝,“生日快乐!留着天气凉了用哦,男生用也没什么的——有没有人告诉你手揣在袖子里、猫背显得很严重啊。不希望我的老板是个小老头呢。”
“谢谢——那是萌点好吗。”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不过既然他不说,自己也不用问。二宫看见冰箱上还有西饼店的收据,却是买了蛋糕坯和奶油,都好好地放在冰箱里。这么多奶油吃下去不知道要长几斤,心情就这样好了很多。二宫在书房的桌子上找到了他留下的草图,是马里奥和公主、手里的玫瑰都变成了蘑菇。
“敢用蘑菇对付我就揍扁你哦。”
不过二宫想大概他现在出现的话,就算手里捧着一把蘑菇也没什么。寓意丰富、实惠经济,他心情好,可以支锅炖汤或者下火锅。
卧室的门关着,打开扑面而来的是浓郁的香味。看见大捧的玫瑰,长长的梗上缀满刺和叶,捆着细草绳,简单粗暴地放在闲置的鱼缸里。还有的没有绽开,像是从花市买了含苞的花骨,耐心地陪他一起等待他回来。
二宫蹲下来把鼻子放到花朵上面,这么浓的味道,“呛死了……”他这两天睡的沙发么,“还让不让人睡啊……”
但没有找到礼物。
二宫开了瓶啤酒坐在鱼缸旁边喝。他对那些玫瑰举起酒瓶说这个很有营养,你们要不要也来一点?——不过不行呢,一瓶绝对不够我醉。他对自己说只是想找一个隐蔽的地方把钥匙藏起来——藏在哪里呢?这里太容易暴露、那里好像也藏过了——虽然他很久没有玩这个游戏了。
就这样经过家里一个个角落,没有看到任何礼物的踪影。
你倒是不要紧,但礼物顶要紧的——抱歉就是这么物质欲呢。是被你带去执行任务了吗。
他一定是准备了的,就像他在电话里说的那样。二宫想自己真是俗气啊,以至于让不那么俗气的大野智花了好多心思。那他现在人在哪里、在做什么、有没有想到自己已经回到家,守着他种种准备了的、却只剩他一个人领会的浪漫呢。
二宫准备洗洗睡了。他并不是很想念他,只是想最好大野智能快一点回来,把冰箱里的奶油都吃掉、把卧室里的鱼缸抬出去——而且他非常不想给那么多玫瑰换水……
Ohno Sato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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