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知觉
那一晚功一睡得很安稳,但我却正好相反。他的呼吸近在咫尺,我甚至能看清他细细的睫毛。功一的眼睛不是一般的漂亮——我的意思是一般来说算不上漂亮,他的双眼皮不明显,当然也只有他自己非要强调他那是双的,我顶多叫那内双而已。不一会儿功一睁开眼睛笑,他说,“你呼吸能不能轻一点,吹在我脸上痒。”
我也笑,“你这不是不讲理么,人家怎么喘气儿你都要管,我转过去行不行啊。”说着就翻了个睡了,背后还听见功一啧地嫌我小气。其实他不说我也要翻身睡了,他的呼吸已经扰乱得我近乎窒息,我怕再过一会儿他都能听见我错乱的心跳。
我担心早上起来看见功一已经点了火备好了料准备开张,所以第二天我起得很早。醒来的时候看见身边功一的睡脸,就这么盯着看了好久,直到自己错觉已经快不认识这眉眼。功一的鼻子很好看——当然其他地方也好看——但是功一的鼻子和别人不太一样,他鼻头中间天生有一个浅浅的凹陷,其实不注意也不会看出来,但真的很少见。我这么跟功一说起过,结果被他说见到谁先盯着人家鼻子看你不是变态么,“还是你在记恨当年我把你鼻梁打歪了啊?”功一很不屑,“你信不信,你那个疤痕以前也就是你妈妈、将来也就是你老婆——其余谁都不会去注意。”
功一说得其实很有道理,就好像事务所的住吉律师每每对着镜子大惊小怪的时候,我们几个男同事都不知道她的脸究竟和昨天有什么不一样。我这么想着看着功一的睡脸,时光真的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痕迹。好像又回到那个夏天的那个早晨,我也是这样先醒来,看着身边的功一浑然不觉地安睡。我伸出手想去摸摸功一的脸,又停在了半空,收了回来。我趁着头脑发热之前起了身。
起得或许过早了,我洗漱之后到厨房开始给家人准备早饭,又把歇业的牌子挂到店门外。这样功一就一定会陪我去家具城,虽然我已经做好了他因为损失了一天的收入而跟我跳脚的心理准备。静奈起得也很早,她有些意外地在厨房看见我,然后帮我一起动手。我问起她今天有什么安排,她迟疑了一下说,“晚一些要去户神家拜访。”
我一个愣神,手里的果酱险些摔在地上,静奈接过去低头把果酱在面包上抹平,也不说话。我有些担心地问,“是功一安排的么?”
“不是!”静奈的反应出乎意料地快,好像早就做好了回答的准备。
“静奈,”我把果酱又拿了回来好让她听我说话,“不用试图跟我撒谎,我每天打交道的不是嫌疑人、就是受害者。”
静奈僵持了一会儿终于说,“泰尼确定户神政行就是那晚从家里出来的人,尼桑让我把父亲的那份食谱藏在户神家,这样就能够伪造证据,证明户神政行那一晚到过有明家,偷走了食谱。”
“但并不能确定他就是凶手,对么?”我抓住了静奈语气里的模糊。
“是,”静奈的表情很矛盾,“可是我们已经没有办法了,这么多年我们一直在找泰尼看到的那个人——我也不希望是行成的父亲,但这些巧合要怎么解释!”
“静。”
功一的声音让我和静奈都吓了一跳,他站在厨房门口看着静奈,脸上没有表情。昨晚是我安抚他对他说不再提及、至少让我们一起过一个平静的周末。这个早上简直糟糕透了。功一没有看我,依旧对静奈说,“报纸还没取吧,”他说着走过来接过静奈手里的面包,“涂这么多不怕胖啊你。”
静奈没心思理会功一打趣她,转身去取报纸了。这么多年,早上开报箱的工作一直都是静奈的。我和功一把荷包蛋和沙拉盛在盘子里,拿了面包摆到外面餐厅里。功一说了一声,“我去叫泰辅起床。”正准备往楼上走,静奈进门一声叫住了他。
我看见静奈脸上是跟刚才不一样的慌乱,她把报纸和广告放到吧台上,手里拿着一个信封,我看不见封面上写的是什么。但功一好像知道,他走过去从静奈手里接过信封,揽过她的肩膀说,“没事,不用担心,尼桑有办法。”功一说着就拿着信封上楼了,楼上传来他砸门的声音,“泰辅快起来!开饭了!”
“别问我是什么,”静奈不等我开口抢先说,“你还是问尼桑吧。”她说完低头拌那盘沙拉,嫌酱不够又狠命倒了许多。
早饭过后我和功一去了家具城,我原本想直奔主题带功一去看看我相中的那张床,但功一好像很愿意在这里多逛一逛。他问我新家还缺什么,还有没有什么要布置;我告诉他环境什么的都还好,月供也不高。我知道让他去参观他是不会去的,“刚搬完还是有点儿乱,东西都不知道放哪。”
“喔,”功一低头摆弄一个敞口的大玻璃花瓶,“那等我有空了去帮你收拾收拾。”
“喜欢吗,这个,”我以为功一觉得放在店里不错,“要吗?”
功一却抬头看看我,“我是觉得它看起来挺干净,和百合挺配的。”
又到百合盛开的季节了,我正打算下个礼拜去墓园看看妈妈。原本每年都是我和功一他们兄妹一起去,但是现在我却怎么都不好提这件事情。我不知道功一到达真相到底要多久,我看着他把花瓶举在眼前打量,透过玻璃他的脸孔模糊着,好像我看不到的结局。
“还有一个月喔。”功一放下花瓶开口说,“还有一个月,案件时效就要到了。”
我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我绝对会抓到凶手。”功一说得不容置疑。
“功一,”我从他的手里拿过那个花瓶,很重,“如果你想亲手杀掉犯人,时效并不重要,对么?”
他蓦地盯住我的眼睛,半晌才说,“对,你说的对。我不用在意时效。”
我知道恰恰相反,他在意的,就像他会让静奈去伪造证据。就算他不愿意承认,他也在希望警方能够察觉。我不知道柏原警官的进展如何,他有没有来找过功一,他知不知道功一的打算。我和功一各怀心事,没怎么再说话。
上午家具城里的人不是很多,甚至没有营业员多,我和功一走在一起频频被营业员侧目。我回头看了看功一,他并没把围裙穿出来;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我临时穿了功一的牛仔裤和长袖T衫——也难怪我们以前会弄混,我和功一的身材差不多,他能穿的基本我都能穿。我说过带功一出门不丢人的,因为他真的很帅很好看。至于我么,用功一的话来说,虽然照他比差了好几个档次,但还不算影响市容。不过功一的标准真的太苛刻了——以我收到过的那一抽屉情书为底气,我可以这么觉得。
带功一去看那张大床,木制的,大体是白色,有黑色的边线和变色,床下是抽屉,可以放衣服之类的。我觉得很好很实用,问功一觉得怎么样。
“跟你人一样。”功一瞥了我一眼说。
我正想问是不是嫌弃它又单调又笨重,营业员过来问有什么需要帮忙。功一自作主张地说,“麻烦你,我们想定下这张床。”
营业员答应了一声,眼神微妙地看了我们一眼,转身去开单子了。功一撇了撇嘴嘟囔,“什么眼神啊,担心付不起钱么。”
我不知道功一是不是真的误会了营业员,但我知道我们是被营业员误会了。我刷了卡签了单,功一仍旧一脸不爽地抱着那个花瓶站在一边。我觉得好笑,这个人别扭起来真的很可爱。我过去拉过他的手,“走啦走啦,交了钱还不走,你还想躺下试一试啊。”
功一推开我的手,倒是把花瓶塞进了我怀里。我接过花瓶拎着,另一只手拉过他。好像我们很久没有牵着手走过路了,长大了之后就没有过。不一会儿功一就挣开手,我回过头问他怎么了,他憋了半天终于说,“你没注意别人都什么眼神儿啊。”
我终于没忍住,笑得很不厚道。
Ohno Sato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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