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惠的到来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当然比起这些年的家长里短,大家更关心千惠当下肚子里的孩子。在家具城遇见千惠独自一人的时候我就有种预感,果然,千惠的孩子某种意义上,没有父亲。那个男人有家庭,并没有当真。静奈显然一时难以接受当年柔顺乖巧的千惠以这样的方式成为了准单身妈妈,但很快就理解了儿时好友的心情。而我看着静奈,心里担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真是巧呢,遇到成濑学长。”千惠说,“家具城在促销,我想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婴儿床,正好遇到成濑学长在看双人床。”
我马上承接千惠成为了关注的焦点,“呃,是,我搬家了,所以想趁机会换一张床。”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但静奈和泰辅看我的眼神仿佛我仍旧没有悉数招供。
“尼桑,”泰辅清了一下嗓子对功一说,“千惠要做妈妈了,我们也要有大嫂了,你不觉得你初恋都没有过压力很大吗?”
不知道出于一种什么心态,就让他们误会下去吧。
“多谢挂念,你操心过头了。”功一说着起身去门口挂上了歇业的牌子,进了厨房准备晚饭。静奈和泰辅陪着千惠在一楼聊天,我觉得那儿气氛有点不适合我,就去厨房了。刚才在电话里没顾上和功一说别的,我不知道如果今天没有遇到千惠,没有这个契机,如果不是我打电话给他,我们还会冷战多久,还是就这样失去联系——不会,我还有事情要问他,我忽然想起来,我不能再把那位户神先生抛在脑后了。
功一正拿着一捆菠菜愣神,察觉到我进来看了我一眼,没说话。泰辅也进了厨房,“不行不行,这女孩子聊起来真是……”
“鸡蛋呢?对对,鸡蛋。”功一连忙过去开了冰箱门看了一眼又关上了,“泰辅去坂下要几个鸡蛋过来,我要给千惠蒸碗鸡蛋羹,家里鸡蛋不够了。”
“不是吧尼桑,”泰辅对这份差事很不乐意,“你干嘛不自己去啊,这点儿坂下忙的,时夫还不一脚把我踢出来!”
功一推着他后背往外撵,“诶呀快去快去,我这火都点上了!”
泰辅嘟囔着去要鸡蛋了。我靠着厨房门框,看着他拿着那棵菠菜颠三倒四,又抬起头看我,“有什么好看的。”
“又不是没看过。”我换了下重心依旧靠着门框,“怎么,要我上去拿本书下来么。”
“拿书干什么?”功一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歪起嘴角笑,“去呀,快去,你现在厉害了,会煮面了是吧。”
我走过去把他耀武扬威的菠菜拿过来,“不新鲜了?”
“没有。”功一拿回去,把菠菜拆开放进清水里洗,一棵一棵拎干净,“我刚才在想菠菜和虾是不是不能一起吃啊,我以前都没注意过,不知道怎么今天就想起来了,可别把千惠吃坏了。”他又看看我,“不要紧吧?”没等我说话自己又摇了摇头,“问你也是白搭。”
我挽起衬衣的袖子想帮忙,功一连声说,“别别,你帮倒忙还差不多。”我只好待下来,又从裤兜里掏出钱包,拿了一张卡塞进他围裙胸口的衣兜里。
功一停下手里的菠菜抬头看我,“什么?你这个月又没在家里吃,不用交伙食费。”
“我不知道家里的债务现在是多少,这里面有500万,密码是……”
“你拿走吧。”他湿着手不好自己动手,“家里的事不用你管,你过好你自己的就行了。”
我看着他一脸欠揍的表情,很想揭穿他冰箱里的鸡蛋其实够他蒸一锅了,“功一,别这么跟我划清界限好么。”这句话六年前我就想说,现在我们长大了,可以独立了,到头来却还是这一句。
功一不再说话,低头接着去洗菠菜,刘海顺着他一低头垂了下来。我刚伸手想帮他捋到后面,他开口说,“那先放在我这了。”
“恩,密码是……”
“我生日。”他转身把洗好的菠菜扔进了锅里。
那一晚的饭菜尤其丰盛,可我总觉得他们四个人净顾着说话了谁也没吃多少,倒是我吃得最多。“你,几天没吃了?”功一终于凑过来小声问我,“不会是自打上次走了就一直没吃吧,你骆驼呀。”
我呛着使劲儿咳嗽,功一也不管我,继续在我耳边低语,“忍住,别吐出来啊,吐出来让你再吃回去。”
“妊娠反应很辛苦呢,”静奈继续劝千惠,“你一个人不行的,还是搬回去跟你妈妈一起住吧。”
千惠放下筷子,“妈妈她不想再看见我了吧,当初没有听她的话跟了那个老师,后来又没听她的话自己决定把孩子生下来。”千惠抬头看着静奈,“我觉得我是回不去了。”
“怎么会。”功一说,“你们是亲人啊,你肚子里的孩子和你妈妈也是亲人,她不会连这一点都不知道。当年阿姨自己那么辛苦都回来把你接走,怎么会不知道你现在的辛苦,怎么忍心让你一个人面对。”
千惠低着头想了一会儿,“其实我想过的,不要这个孩子,”她看着我们说,“我想过,把他生下来还是跟着我吃苦,说不定他会怨我、会恨我,就像我以前也怨过妈妈。但是每当这个时候我也会想到那些快乐的日子,那些和大家一起上学一起开心生活的日子,那些幸福和快乐,那么美好。”千惠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所以我想,他来到这个世上即使要面对痛苦,但也一样能有快乐的回忆吧。”
千惠说着已经哭了,静奈也哭了,她对千惠说,“你别哭,不能哭,对孩子不好。”自己却哭得比人家还厉害。我放在桌下的手忽然被覆盖住了,轻轻地把我的手铺平在腿上。我反过手把功一的手握住,抬头看他。我知道,这一世遇见功一是不赔的。功一却看着那对少年时代的小姐妹,笑得很幸福很尼桑。
晚上我和静奈送千惠回家,之后又开车把静奈送回神乐阪。返程的时候我问起户神行成这个人,静奈很吃惊地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尼桑说过这事是我们三个人的秘密,结果还是告诉你了啊。”
“不是功一说的。”我把户神行成找到我的事情告诉了静奈,她听后很长时间没有言语。短短的接触中我能感受到户神行成对静奈的感情,她自己当然更知道。等红灯的时候静奈忽然开口说,“领哥哥,你放弃复仇,是因为你喜欢的那个人吧。”
这个一向开朗外向的女孩子,骨子里是和她尼桑一样的敏感。
静奈并不等我回答,她笑着说,“我知道一定是的,否则还有什么东西能重要到那种地步。可是我们兄妹约定过的,尼桑和泰尼是我最亲的人,就算凶手真的是行成的父亲——但我多希望不是啊。”
我不知道这个如果的概率是多少,就像我不知道幸福或者重要这些抽象的概念到底应该怎样去衡量。静奈下车对我挥挥手,转身进门了。我调转车头离开,车灯在两边的高楼墙壁上打出明暗。开出不远我看见后视镜里的功一,手里不知道拿着什么东西在跑。我连忙停了车下去,他喘着粗气跑过来,递给我的居然是那张家具城的宣传单。
“你落下了,我怕你、有用。”他说得很认真,像是什么贵重的物品。我接过来只是看着他喘气,一时间好像有很多话可以说,其实这张单子没什么用,折扣很少;你先打个电话给我也行,跑这么急干什么;你看你,又把围裙穿出来了,路人笑话你呢。
“谢谢,”我说,“的确是有用,遇上千惠我都忘了定床这回事儿了。”
功一点点头,却没有转身离开。他看着我想说什么,却迟疑着不肯开口。我耐心地等着他,“不着急,你穿围裙真的挺好看的。”
“那个,”功一终于说,却仍是不抬头看我,“明天周末了,你没什么事的话,今晚就住家里吧。”
“恩。”我笑,“刚才我还想,这一走下回不知道还让不让我上门了。”
功一转身往回走,我听见他小声说,“那就别走了。”
Ohno Sato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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