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奈入职的那家公司除了女性用品是个笑点之外,还有一个很离谱的上司,曾经回家吃饭的时候听到静奈提起过。当然,遭受精神折磨的静奈绝对不会把他当成笑点的,每当静奈提起他的时候总是岂有此理义愤填膺。但是每次她在饭桌上提起泰辅就会笑得幸灾乐祸,功一就会笑得暧昧不明,而我想笑功一又会在桌子下面踢我——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当然我只能暗自腹诽。
“我真是奇怪他到底有多讨厌我!”静奈放下碗激动地说,“往我身上贴这么多便利贴!干什么那么针对我!”她说着把一摞花花绿绿的便利贴掏出来拍在桌子上,其气势足以和当年举着扫帚单挑星二代媲美。
“他可能是喜欢你喔。”终于有一天功一说,“你不知道,男生喜欢女孩子又开不了口的时候就会想拼命引起她注意,通常的手段就是表现得非常非常讨厌她。”功一说得一脸专家教授,我和泰辅静奈都停下筷子看他。
“干什么?”功一有点儿毛了,用筷子点了点我和泰辅,“你们也是男人好不好,别装得一脸纯情无辜。”
“不是,尼桑。”泰辅看了看我对功一说,“你的这种说法比较适合你这种……型的,我有喜欢的女孩子直接就会说出来啊。”
“那是你没内涵!”功一反驳道。
“我有喜欢的恐怕会耐心等她察觉,”我也表示不支持功一的论调,“否则一直都不会说的。”
“那你等着孤家寡人好了!”功一毒舌。
“喂你们!”静奈对她不靠谱的尼桑们绝望了,“你们帮我想想办法好不好!”
办法自然是没有的,既然好不容易入了职,上司也不是自己能够选择的。只是静奈背着功一辞职是我没想到的,而且又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虽然我自己也处在麻烦之中,熊田死去后事务所的很多律师选择了离开。林邦夫的案子还没有开庭,而我出入事务所的时候背后已经有人在指指点点。我知道我也是时候离开了,而这个案子的胜败与否对于我的职业前途,很可能是一个转折。
“这位就是成濑律师。”我一抬头,诗织领过来的是一个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大、衣着很讲究的男人,不过他来的真不是时候,“我听说成濑律师打这类官司比较有名,其实是……”
“呃对不起,”我抬手看了看表,“我一会儿还有事,现在恐怕不方便……”
“啊,是这样啊。”他很抱歉地点了点头,又掏出了张名片,“敝姓户神,户神行成,成濑律师什么时候方便有时间,可以打电话给我。”
静奈来电话的第二天,我特意把下午的时间安排出来,想把静奈约出来具体说说她遇到的骗局,但是电话打过去两三次都没被按了挂断。我一下子紧张了起来,静奈已经辞职了,不会在公司,那是什么情况不能接电话?我最后打了一次,再没有人接就马上打电话给功一。
“喂?”电话通了,但却是功一的声音,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成濑律师现在有时间么?”
我听出他语气不善,“有,有事吗?”我问完觉得自己真的多此一问,恐怕静奈被揪到他跟前开反省会了。
“今晚回家吃吧,”功一说,“有事情问你。”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我知道他生气了,这种大家长的姿态他很久没有摆出来过了,但是功一,静奈和泰辅已经长大了,你不能管他们一辈子,就算你发誓你们要为妈妈复仇也好,处决犯人也好。但是这些话我没有办法说出口。
那天家里的气氛很糟糕,饭桌上谁也没心思多说话,泰辅试图讲几个笑话,可讲出来都变成了冷笑话。我想打破这沉闷,终于挑了个话题说,“昨天看见柏原警官了。”
功一的筷子停了下来,他们三个人一起看着我。我接着说,“我们聊了几句,他说他调回来了,听说还在调查当年的案子。”我知道他们一定能听懂“当年的案子”指的是什么,
但是功一的反应出乎我的预料。
“他还说什么了?”功一的脸上并没有欣慰或者伤感,更多的是警惕,“有什么线索么?”
“没有。”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喔,他还问我跟你们是不是还有联系。”
“你呢?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我觉察到功一好像并不希望柏原警官接近他们,“怎么了功一?柏原警官还没有放弃,这是件好事啊。”
“领哥哥!”静奈轻声提醒了我一句,马上被功一骂了回去,“惹了麻烦的人不要再添乱!”静奈马上垂下头不再出声。
泰辅迟疑着要不要说话,终于还是开口说,“尼桑是想,如果不是我们亲手抓到犯人,就没有意义了。”他顿了一下又说,“这么多年警察都没能破案,但那一晚却是我看着犯人逃走的,我们一定要亲手抓到他。”
“那然后呢?”我问泰辅,又转头问功一,“然后把他杀掉吗?”
功一的表情说不出的惊讶,“你是第一天知道吗?”
当然不是,但我说不上来为什么,我越发觉得事情不应该是这样,解决过去的方式不应该是一命换一命,生活下去的目标也不应该是复仇。是什么时候开始又是因为什么,我的想法已经变了呢?我看着功一的脸越发觉得难过,他没有变,但他眼里的领已经变了,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功一等不到我的回答,放下碗筷自己上楼了。我一直看着他的背影,还是那个少年时候我就喜欢看着的背影,但功一的背越发显得驼了。
“对不起。”静奈低着头说,“因为我才搞得这么不愉快。”我知道静奈比谁都希望功一能开开心心,因为她是她尼桑最宝贝的妹妹。泰辅伸手揉了揉静奈的头发,没说话。
“这样的诈骗不只你遇上这一起,已经有很多人举报了,如果能搜集足够的证据追讨回来还是有希望的。”我安慰静奈,“这件事就交给我吧,30万也不用急着还给我,你只要想好下一步该做什么就行了。”
静奈抬起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泰辅,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没觉得我说的有什么不对,还是泰辅开了口,“我们决定自己把钱拿回来。”
事情变得越来越出乎我的预料也越来越荒唐了。我上楼去找功一的时候他正坐在房间的地板上数钱,一大抽屉的钞票和硬币倒在小桌上,这是他一直以来晚上的必要工作。我坐到他对面,他故意不理我。我耐心地等他把所有钱都规整好清点好,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长时间。
“干什么?”功一终于抬头问我,“不认识我了吗?看这么久。”我知道他是想说他有点儿不认识我了,我心里一阵难过。
“我听泰辅和静奈说了,你们打算自己把钱拿回来。”我看着他的眼睛,想看出他所有的心思,“我想问问你,怎么拿回来?”
功一躲开我的眼睛又拿出抽屉里的钱摆弄,“反正既不是偷也不是抢。”
“骗吗?”我又好气又好笑。
“那又怎么样?”功一提高了声音,“为什么我们只能受骗不能骗别人?他们从静奈那里骗了钱去花天酒地为什么我们不能骗回来?”
“功一,”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说服他,“你们去行骗和他们行骗能有什么区别?”
他回答得毫不迟疑,“区别在于我们是受害者!”
“你一直都固执地把自己当成受害者当成遗属!你是不是非要等到自己罪不可恕的时候才能放下?”
功一用从来没有过的陌生眼神看着我,好像他面前的领完全打碎了他心中的那个印象。我知道我说过了,但我没有说错,我不能荒唐地看着他领着泰辅和静奈去行骗,不能看着他执着地抓到案犯然后行刑。我不能让那些本来就不公而沉重的罪孽,再用复仇将功一带走。
“功一,”我撩起他的刘海试图帮他别到耳后,却又滑落下来,“功一,这件事到此为止吧。”
功一固执地看着我,仿佛过了好久,他问,“领,你不打算为你弟弟复仇了,是吗?”
我们相望着彼此沉默,他好像一定要等到一个答案。
“是。”我终于说。
我没有说的是,因为我发现我已经有了想要守护的人,我想一直一直陪着他,直到很远很久。我的过去也好,我的仇恨也好,我舍不得也没有办法放弃这份守护的愿望,来完成必将毁灭自己的复仇。我知道这或许自私,或许懦弱,但我想要守护他的心情与当年守护妈妈和弟弟的心情一样真切。
甚至,这份感情更为浓烈。
而我只能看着功一垂下眼睛,不再看我。他低哑着声音说,“你走吧,太晚了。”
Ohno Sato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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