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佐仓的酒吧开业的那天功一和泰辅静奈都去捧场了,当然还有神乐阪的很多街坊邻居,而我因为有事没能去。那天晚上在电话里功一唠叨了很久,关于佐佐仓和他的酒吧。我从上大学开始搬出去一直到现在的这几年间,虽然平时不住在一起了,但功一还是喜欢有什么事情就打电话给我讲,当然我也乐意听。大概是因为我搬出去之后功一的唠叨少了最主力的听众,他还难以适应。功一说起话来很快,尤其是他特别想说的时候,然后还会或者理直气壮或者不好意思地说,“你也说话啊,你怎么不说话。”
“我听着呢。”
然后他就放下心继续唠叨。比如这一天,他从酒吧开业的庆祝回来感慨良多,从他们几个小时候过家家开始,到佐佐仓离开神乐阪去学习,一路回顾直到开业典礼上的花絮,好像无时无刻不再提醒我他们是从小一起穿开裆裤长大,长大了还在见证彼此历程的事实。
而我就没有可以跟功一炫耀的感情,他的生活里有很多人,很多情谊,我一直在小心地珍惜他分给我的那份而已。比如像这样一边饥肠辘辘地在狭窄的厨房里给自己准备晚饭,一边听那边已经酒足饭饱的功一窝在沙发里抱着电话跟我忆往抚今。
“……当时他回来的时候我真的没想到诶,一进门第一个掏出来的,我以为一定会是什么土产,诶你猜是什么?”
我把面下到锅里,“静奈的那罐千纸鹤,而且一只不少。”
“哇塞这都被你想到。”功一有些不满地抱怨,“喂你就算想到了也应该等我公布答案啊,你就算想说也反应得慢一点啊。”
“恩,”我拿筷子搅和着锅里的面,“你公布完答案我还应该惊讶地感叹‘诶呀我也没想到!’是么?”
他在那边咯咯直笑,“太讨厌了,你一点都不招人喜欢。”
“不用人喜欢啊,”我挑起一根尝了尝,没熟,“你喜欢就行了。”
“你才不是人!你全家都不是人!”
“你还是没把自己摘出去啊。”
“呐,领,”功一的声音忽然安静下来,我把面盛到大碗里,电话换了一边,“他真的吃了很多苦,今天开业的时候他真的特别高兴,但我看他高兴成那样我特别想哭。”那个乐意帮人写情书的感性少年仿佛又回来了,或者说从来没有消失过。
“哭什么,”我倒了调料进去,“从今天起你就有地方蹭吃蹭喝了,还可以把帐都记在佐佐仓老板头上。”
他果然笑了起来,“对对,今天回来我都没做饭。诶你呢,你吃了么?”
泪流满面,他终于想起我了,“快了,刚才听你说话的时候煮了面。”
“哇你会自己煮面了啊。”他说完,我们一起沉默,好像又回到那个冬天,我们在冰冷的房间守着一碗刚出锅的拉面,隔着香喷喷的热气看着彼此。
我看了看碗里的货色,“方便面,没有功一做的面好吃。”他在那边不说话,我接着说,“你好久没单独给我 做吃的了。”
“恩,看你表现吧。”功一笑,“再说吧。”
我不知道这个“再说”会等多久,可能功一也只是随口的敷衍,而我也变得越来越忙。宗田的案子解决得并不麻烦,在那之后主管经常会把一些临时抓不到人或者没人愿意做的案子交给我,而周围人看我的眼光似乎也开始变得不一样。齐藤不再像以前那样喜欢约我出去喝酒,有一次我主动问他晚上有没有人出去喝一杯,齐藤说最近大家都很忙。
“成濑兄尤其忙。”他笑着补充,我也只好笑笑。他说得其实没错,不仅是工作,最近连周末我也不是每周都能回家了——我是说功一的家。这么说好像有些别扭,无论是离开神乐阪读大学,还是现在在外面工作,无论是神乐阪搬迁,还是再回迁,我总是记得有功一的地方才是老家。原本周末是一定要回去的,就算有事不能住家里,一家人一起吃顿饭也是固定番组。泰辅打过电话来——我们平时联系很少,看到他来电话我还真的很意外。
“领哥哥,最近很忙呢。”泰辅和功一的性格不太一样,属于那种三句话内想什么基本就都说出来的类型。我说最近的确是很忙,手里的案子越来越多,还有些其他的事情要应付。
我听到电话那边的声音,泰辅应该还在音像店里,“喔。你也知道,尼桑那么闷骚的性格不好意思说啦,”他对他尼桑真的一点都不客气,而且用词恰如其分简练精辟,“领哥哥什么时候时机成熟就把嫂子带回来,大家吃个饭嘛。”泰辅大概是听功一提起过什么,“不管怎么说,你是我们大哥,别把自己当外人啊。”
其实周末不回去我也有打电话给功一,给他恰当合适的借口,但他们会往那方面想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我挂了电话回头看手里的那些照片,我特意挑了一家很远的洗印店,我开始想是不是需要自己有一个暗房。
似乎已经应该开始了,我等待了很久准备了很久的复仇。但那些预定名单上的人出现在手中的照片里,那种不真实的感觉却如此强烈。我曾经日思夜想的、曾经反复预设的开始,并没有幻想中的那样激动人心。是有什么改变了吗。
不久的一天宗田忽然打电话来,说是他的生日,要和几个朋友小聚一下,邀请我也参加。我很痛快地答应了,赶到地方才发现正是佐佐仓的那家酒吧,只是那天佐佐仓没有当班。我到的时候宗田正在门口等我,带我进去才发现他的朋友们已经到齐了,当然还有芹泽直人。我知道他没有认出我,就像功一说的——哪怕是玩笑也好,我看上去和那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已经完全不是同一个人了。桌子上摆了蛋糕,芹泽看我们到了,招呼大家一起把蜡烛点上。
“成濑律师,这些都是我的好朋友。”宗田说着一个个给我介绍,“中学时代的狐朋狗友啦,就一直混在一起。”
的确,那天他们也都在场。他们怂恿和围观惨剧的发生,然后可以只把它成友谊道路上的一个花絮。
“中学时代的友情维持到现在,真让人羡慕呢。”我已经分不清自己话语里的真假,“少年时代一起度过的回忆,是最珍贵的吧。”
他们几个没有搭话,好像想起了什么。芹泽端起酒杯,“我们敬成濑律师一杯吧,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我也端起杯子,酒里倒映的却不是芹泽的笑容,而是法庭外的少年芹泽被判无罪后,在父亲的呵斥下对熊田鞠躬致谢,“以后也请多多关照。”
电话忽然响了,我说了声抱歉走开去接,是诗织小姐,“成濑先生,你现在在哪?”我听出她尽量压低的声音里有控制不住的慌乱。
“就在事务所附近,”我尽量清楚地说,“诗织小姐别急,有什么事慢慢说。”
“恩。”诗织在那边缓了缓,“熊田先生,死了,在办公室里。”
我甚至拿不住手机,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或者说太早了。我挂了电话正要回去,芹泽走过来说,“成濑律师,我刚才接到电话,熊田老师……你也听说了吧?”他的脸色很难看,我不知道我的是不是也一样。我对他点了点头。熊田的照片还在我房间里的桌子上散落着,但他没能等到我的复仇。
Ohno Sato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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