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要比楼上冷很多,我说过。原本以前没有在意过,偶尔去爸妈的房间打扫的时候才注意到。那个夏天还没过完,领就早早地把阿姨的遗像收了起来,只是在房间里摆上白色的香水百合。我也把爸爸的遗像收了起来,不放在外面并不表示不记得,而住在这里的人也应该好好生活下去。领搬到楼下之后房间里的百合一直没有断过,甚至有时候他记不得换,而我照顾店里也注意不到的时候,静奈也会记得。那一晚大小姐拉着她去花店,她一定把这种白色的百合牢牢地记住了。
领搬到楼下去之后我并没有换到下铺。领特意问过我要不要搬到下铺,他来帮我换床铺和被子,但我说不用。我怕我认床,又或者,我怕躺在那张床上会想起本来我们说好要忘记的事情。
就算是单方面,而无论是谁说的,我们也都一样达成默契。
但结果是一样的,我还是接连失眠了好几天。领走后房间里好像少了很多东西,空旷得厉害。而窗前那张依旧堆了很多书的桌子,却开始显得异常多余。好几次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总是错觉那里应该还有领的背影。他背对着我可能在看书,或者做习题册,又或者把我的作业本收好放进书包里。可是睁开眼,房间里只有漆黑一片,窗帘牢牢挡住照不进来的月色。黑暗中听力好像特别敏感,可是无论如何集中精神分辨,都无法再听见领翻身的声音,和呼吸的韵律。
我终于决定和清醒妥协,翻身下床。房间里的水壶空空如也,我还没有适应这点小事应该自己来做,习惯是件可畏的事情。我披了件外套,拿着水壶下楼,想去厨房倒点水喝。客厅里的灯早就关了,但领房间的灯还亮着,我从半掩着的门里看去,房间里没人。走到厨房,他又是在找吃的。
“你简直像小偷一样。”我压低嗓门走过去,还是吓了他一跳。话一出口我下意识地低头看脚下的地板,可是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
领接过我手里的水壶,另一只手握住了我的肩膀,开始抱怨,“今天什么都没剩啊。”说着揽了揽我的后背,又松开手帮我倒水。我知道他其实是在安慰我。
我抻了抻衣服,“你的意思是我每天还要记得给你留一口,像给小猫小狗留食儿一样。”说完有些后悔,我不应该拿这种敏感的事情说他,他难受我只会更难受。
领手里停了一下,灌满水把水壶放到灶台上,回头却冲我笑,“那现在怎么办,有明老板,我饿了。”
“睡觉。”我故意不说他想听的,“睡着了就不知道饿了。”
领有些为难地摸了摸肚子,“不行,我还有套卷子没做;你呢,怎么也没睡?”
我转身去开了厨房的灯,“因为有明老板忽然想起来,好像今天晚上厨房里什么都没剩。”我把胳膊伸进披着的衣服袖子里,“你回去等我一会儿吧,我给你煮碗面。”
领很满意地笑了,脸圆在一起,简直像捡到了钱一样。他把水壶拿走送到了楼上,过了一会儿却又进了厨房,这回手里拿着一本书。我问他你这是干什么,“监督我怕我偷吃么?”
领翻了页书,也不抬头看我,“怕你一个人害怕。”
我手一抖,香油多倒了好多,心疼得我直揪心。
不过那碗面还是被我揩油了。我把面端进领的房间,放在地上的小桌上,坐好。领拿了两双筷子,关了门坐到我的对面。我们好像获得了什么重大成果要一起分享一样,虽然这碗面是我做的,虽然这碗面是做给他的。
“这房间晚上还真是冷啊。”我环顾了一下,领已经铺好了床,显然他也很想早点休息。我把手伸进他的被窝里,一片冰凉,“柜子里不是有电热毯么?怎么不拿出来用啊。”我说着要起身去开柜子。
领放下筷子拉过我的手,把我的双手环绕着贴在拉面的大腕上,然后捂紧,“这样就不冷了。”领的手心还没有我的手背热,他在升腾起的热气后面笑着看我,好像真的就不冷了一样。
我觉得两个人就这么对着一碗面的样子很蠢,等它晾凉么?我抽出手拿起筷子,“你不吃我可就要吃了,别后悔。”说着连忙挑了一绺面塞进嘴里,好烫。我半张着嘴含着不好吐出来,领在对面笑得开心极了。我恨恨地想再笑,再笑就真的吐出来恶心你,看这剩下的你还怎么吃。我好容易把那口面咬断了咽下去,放下筷子不吃了。
领也挑起一绺面,却没急着吃,停住了凑过脸去,轻轻地把热气吹散,又冲我递了递,“不烫了。”他认真的样子就好像从前帮我解那些我看不懂的题目,我们面对着面,将彼此的脸孔一览无余,他鼻梁上那个浅浅的伤痕都显得认真无比。
“功一?”领举着那筷子面,小声叫发呆的我。
“你吃吧,吃完早点睡。”我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拉开门上楼了。
Ohno Sato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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