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好像过得很漫长,我已经不记得最后说到了哪里,只记得抬头的时候,流星坠落的地方已经开始泛白。领一直在身边沉默着没有声响,直到这沉默已经无法再继续下去。我看了看他,说我们走吧。“你明天,哦不今天的补习还能去吗?”我想象了一下他睡倒在桌子上,说不定还会流出口水的样子。
领站起来拍了拍裤子,“没问题吧,偶尔熬一晚上没关系。”他伸出手来拉我,等我站起来,他凑近了说,“我以为功一也会哭,这样我刚才还不会显得太丢人,结果你没给我机会。”
我不屑地回他,“哭就是丢人吗,你几岁了啊?”
我们赶回去之后还小睡了一会儿,接着领就起来收拾东西去补习了。早上家里的气氛有些沉闷,我知道跟今天要来的客人有关,是负责妈妈那起案件的警官,柏原康孝。
我记得我之前好像说过,柏原警官跟我们家是旧识。这个旧识有多旧,其实倒也算不上,因为爸爸来到神乐阪也没有多久。爸爸最早结识柏原警官是因为他在外面赌的时候和别人起了一些争执,在酒馆打了起来——说起来也不是很光彩的经历,不过柏原警官一直很照顾我们,可能是觉得外地人来这里定居本身不容易,又或者当年我们有明兄妹实在在大人里面人气很高,很讨人喜欢。柏原警官有一个和我们差不多大的孩子,确切地说是跟我一样大的男孩儿,不过我从来没见过他,听说身体不太好。
柏原警官这次来,还是为了妈妈的案子。
四年前我打电话报警之后,最早到达案发现场——是的,那时候家里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案发现场——的人就是柏原警官。他来的时候我正抱着膝盖坐在后院储物室的棚顶上,一墙之隔的是房间里泰辅守着还没有醒来的静奈。我听到响动,看到巷子里走过来的是他。穿着他常穿的那件风衣,拿着一把雨伞。那个晚上正像妈妈说的那样,下雨了。我继续抬头看着天,其实这个时候谁最先到场都无所谓,和躺在厨房的妈妈,和那一片血泊都没有关系。柏原在后巷,把雨伞倒过来,击打着石板路上零星的石子。那一阵他很迷高尔夫,走到哪都要练习挥杆的动作。
我知道他是在那里,用那样一种方式,在陪我。
警部的人到来之后是一系列勘察和询问,我问柏原警官,对泰辅的询问可不可以在楼上进行。我没有说的是,我不希望让他看见家里现在的混乱,更重要的,我不想让他看见还没有清理好的现场。
柏原低着头看着我,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转身对萩村警员点了点头。就在这时静奈从楼梯上跑下来,后面跟着惊惶失措的泰辅,显然他没能拦住静。我连忙走过去让她上楼,静奈站在楼梯的台阶上和我一样高,她伸手抓着我的领子,“尼桑,怎么了?妈妈呢?”
我把她的手握在手里,“静要听话,跟泰尼上楼,尼桑一会儿就上去。”
“妈妈呢?”静奈已经有了哭腔。
我看着泰辅抹着眼泪,回过身去,在场的警察也都沉默着低下了头。我看着静奈,只能把那句话再重复一次,“妈妈被杀了。”
趁静奈放声大哭之前,我抱起她往楼上走。我不想让她的哭声这样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人前。那一晚我没有哭,因为父亲不在家,而我是大哥。之后的很多个夜晚,或者梦见,或者想起,我都没有哭,我不想辜负那一晚的悔恨和坚强。
早饭后阿姨特意出门去了,说是佐佐仓太太约了她打牌。其实我知道阿姨根本不会打什么牌,只不过是找个借口躲出家里而已,这样的客人这样的场合,身为女主人的她在场只能是尴尬。父亲见到柏原警官总会显得很愧疚,因为那一晚,他没有在场。
第二天父亲接到消息赶回来的时候,家里已经恢复了它原先的样子,除了没有妈妈,以及厨房地板上那无法清理干净的血迹。我一个人拿着刷子刷了很久,试了厨房里各种清洁用品。但是地板已经很旧了,血渗进了木质里,怎么也刷不干净。我看着那褐色的痕迹发晕,泰辅和静奈站在厨房门口,怯生生地问,“尼桑,要不要我们帮忙?”
我知道他们很怕。
父亲回来的时候我还一个人跪在厨房里刷地板,外面已经有警察在等着他做笔录。后来父亲找人把厨房的地板全部拆掉换过,又刷上了透明的地板漆。但是偶尔进厨房的时候那种眩晕的感觉还是挥之不去。
我去厨房泡了茶端给柏原警官和父亲,然后和泰辅静奈坐在一边。柏原警官拿出了几张照片放在桌子上,是根据泰辅那晚的目击,经过画像之后寻找到的相似嫌疑人。父亲象征性地看了一眼照片,随即叫泰辅过去辨认。这样的事情大概已经有了四五次,泰辅还是和以前的每一次一样,每一张看过,之后摇头。
“你再好好看一看!”父亲有些着急,“是不是你那晚没看清楚!这里一定有犯人!”
泰辅放下照片坐回我身边,目光一直盯着怒吼的父亲。
柏原警官挥挥手示意父亲冷静下来,“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长相类似的人很多,但是全日本这么多人口,单凭长相找一个人,困难还是很大的。”
其实并不是单凭长相,谋财害命的罪犯没有留下任何纰漏和线索,但除了一把雨伞。那是一把透明的雨伞,是犯人走的时候落下的——这么说或许并不合适,因为伞柄上被擦去了指纹,更像是被故意留在了犯罪现场。
送走柏原警官,泰辅就去打工了,就在那家音像店。静奈收拾了一下准备出门去和千惠逛街,临走的时候忽然问我,“尼桑,你昨晚出去了?”
我吓了一跳,“昨晚?昨晚房间里睡觉啊。”
静奈故意做出很微妙的表情,“这样啊,我和泰尼还在想会不会有人立场不坚定,比如……”
我拿手里的抹布就要糊她的嘴,“你唇彩涂太厚了当心上街把人吓死!”
“尼桑你OUT啦。”静奈很不耐烦地把我推开,走到门口去换鞋,“这一季就流行这个!”
这个说法很快得到了证实,因为晚上在剧场门口看见大小姐的时候我真的吓了一跳。我很怀疑这种妆扮会有人喜欢么?也可能是我真的OUT了。我对着大小姐几次欲言又止,终于她有些害羞又有些期待地问,“有明大哥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是的,我想,我想说如果我手里有一块抹布。
“啊,没有。”我停了一下又问,“那个,我们为什么约在这里见面?我是说从你家或者我家一起过来不正好么,害得我这么多人找了你半天啊。”
大小姐有些失望地说,“这叫情调好不好?前门对后门的还有什么情调啊?”
于是既OUT又没有情调的有明功一在古典音乐会开场后十分钟就进入了睡梦也不是一件不能理解的事情。这里还有一个不得不提的因素就是,昨晚几乎一夜没睡,我实在是太困太累了。最后我是被终场时观众的起立鼓掌叫醒的。散场时大小姐有些不高兴,一个人走了也没有等我。我连忙快走几步赶上她,赔礼道歉。
“你说两个人怎么样才算在一起呢?”快到家的时候大小姐忽然问我。
天已经黑了,路灯下大小姐认真的样子让我有些心虚,“可能,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接受,就算是在一起了吧。”
大小姐好像有些意外这个答案,但她什么也没说,笑着跟我道了晚安,转身回家去了。
Ohno Sato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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