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城河的水依旧在月光和夜色的混合里不停地流淌着,领停下来之后是长长的沉默。我并不知道领到底说了有多久,我只知道领一直在说他的弟弟。弟弟的长相模样,弟弟喜欢的口琴,弟弟拿回家的成绩单和奖状,最后弟弟死在一个同样大的少年手里。我甚至有种错觉,领的弟弟还活着,就生活在神乐阪,就在那所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中学读书,甚至,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我强烈地希望领笑着哭着一字一句描述着的人,其实是我。
我挨过去抻起外套的袖子,拭去领脸上的泪水。他也许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哭,直直地看着我,眼光没有任何闪躲。我也就这样看着他,好像再久一点就会被那目光吸引着跌进他怀里。
“流星!”领忽然开口。
我连忙回头去看,只看见一道微弱的光亮匆匆消失在远方的黑暗里。我转过身挨着他重新坐好,“呐,你刚才许愿了吗?”我问领。
“恩。”领应了一声,刚想开口,我做了个手势打住他,“说出来就不灵了喔。”
领笑了一下,没有说话。我想领许的愿一定和他弟弟有关,或许是能够复仇吧。可是交给流星的愿望应该是美好的才对;那会是希望阿姨健康幸福吗?我有点沮丧地半开玩笑说,“都怪你说得晚了,我没来得及呢。”
领听了沉默了一下,问我,“现在改的话来得及吗?”
“诶?”
“如果有效的话,”领看着我说得很认真,“我可以让给你。”
我从来不知道领这么有纯情男主角的潜质,我拍着他的肩膀说看不出来啊看不出来,你这么会哄人开心。“真得好好学习一下,”我点着头义正词严地说,“怪不得追我的人总是没有你多。”
领大概并不觉得好笑,依旧看着我很认真地说,“我知道功一也有想要完成的事情,跟功一的妈妈有关,对吗?”
我真的有点受不了他这样叫我,或者说是不习惯。领执拗地看着我,等着我的回答,好像他已经把他的故事讲给了我听,我也一定要讲自己的故事给他一样。我裹了裹外套。没有答话。领笑了一下说,“没什么,不愿意说就算了。我知道,有些事情回想起来会很痛苦,说出来更不容易。”
那他说出来的时候,心里究竟有多痛苦呢。
“但有些事情也只有说出来才会好过一点,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因为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起过。”领说得很轻很慢,“无论你什么时候想说,我都愿意听。”
天空中开始出现点点的光亮,一颗颗流行甩着长尾在藏蓝的夜空中滑行。领抓住我的手激动地说,“快,快许愿!”我一边看天空壮阔的美景一边想,可以许多少个?是不是很多很多?我发现我的愿望已经不止是四年前那起案件后,日思夜想的唯一一个。
我和领屏住呼吸注视着天空,直到它重新归于安静。
“那也是一个有流星的夜晚。”我说。
那个夜晚注定不会被我遗忘。不仅是我,泰辅不会,静奈不会,父亲也不会。那一晚是我始终不愿意回想,但却每每出现在梦里,让我无法再继续入睡的回忆,是我每次走进厨房,想起来就会心有余悸的回忆。这些同样是追及我偿还的罪孽,即使过去再久,我也无法原谅自己。
四年前的那一天本来很平常,像每天早上一样,早饭前静奈从门口的报箱取了报纸和信件。父亲有些费力地认着报纸上的标题,那是关于今晚狮子座流星雨的报道。我和泰辅还有静奈早就从学校天文社得到了消息,准备今晚一起去看罕见的狮子座流星雨。
晚上放学回来,我拎着书包里外看了一圈儿,然后到厨房问妈妈,“爸爸不在吗?”
“出去了。”妈妈言简意赅地回答我。我知道爸爸又是出去躲债了,通常这一次躲就两三天不会回来露面。泰辅跑进来喊,“尼桑,跟佐佐仓借的望远镜……”没等我冲上去捂住他的嘴,妈妈已经举着饭勺走了进来,“说过了不许去!今晚还要下雨,你们三个给我老老实实呆在房间睡觉,哪里也不许去!”
“尼桑。”晚饭后三个人围坐在我房间的小桌旁,静奈可怜巴巴地看着我,又看向泰辅,“都怪泰尼!说那么大声!”
我连忙把静奈搂在怀里,免得她再惊动妈妈。我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压低声音对他们俩说,“我们可以偷偷溜出去,等妈妈睡下之后。”
静奈刚想拍手就被我摁住了,泰辅有些跃跃欲试又有些害怕地问,“能行吗?被发现了怎么办?”
我摇摇头,指了指窗户,“从这儿出去,走后门,保证妈妈听不见。”
那是我至今为止短暂的十几年生命中,做出的最后悔的决定。
那一晚我们等了好久,流星才开始出现。我和泰辅数着天空划过的流星,低头才发现静奈已经睡着了。我和泰辅偷笑着不忍吵醒她。背着静奈和泰辅往家走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哥哥。
只是静奈睡着了,我们没办法再从后院翻窗户进去。我只好硬着头皮和泰辅走了前门。泰辅忽然拽住我的衣角,小声说,“尼桑,我好像看见后院有人。”
“哪?”我回过头,并没有什么动静。
“闪过去了。”泰辅疑心重重。我对他努努嘴,“快回去吧,一会儿妈妈醒了就麻烦了。”
泰辅有点儿害怕,又有点儿踌躇,“我去后院看看吧。”说着转身去了后院。我背着静奈穿过一楼,却发现里爸妈的房间和厨房的灯都还亮着。这下糟了,一定是被发现了。我底气不足地走向爸妈的房间,屋里没有人,却看见地上有成行的血滴。
我退到客厅,又一步步走向厨房。妈妈躺在一片血泊之中,一动不动。那触目惊心的深红,仿佛无边无际。
“尼桑。”我听见泰辅走过来压低声音叫我,我连忙转身把厨房的门关上。回头看见泰辅喘着粗气,“没人,奇怪,我刚才明明看见了。”
我轻轻地把静奈从背上卸下来交到泰辅怀里,“你们上楼,我没叫你们,就不要下来。”
“尼桑,怎么了?”泰辅看出来我不对劲。
“妈妈被杀了。”我声若游丝,双腿马上就要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我去报警。”
Ohno Satoshi
长短句分类下为同人虚构内容,与真实的人物、团体及原著无关
本博客禁止外链及转载
Powered by "Samurai Facto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