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秘密
领的字迹很好看,很大气,但很温和,没有属于年轻气盛所特有的张狂,但稳重而神采飞扬。这又是一个我比不上他的地方。 阿姨说让领辅导我的功课很可能只是句有口无心的客套,但是领贯彻得很好。有时候我会故意拿很难很难的习题给他,让他帮我做,然后我就在一旁看着他盯着他的手,看他的笔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下那些复杂的公式和符号。通常他算好打算给我讲的时候,我还没有看明白题目是什么意思。领总是没有半点不耐烦地等着我。给我讲好之后问一句“听懂了?”我点点头应一声,他也就不再深究,好像他知道我其实根本没听懂。
我知道有些人做题是不能让别人看的,比如佐佐仓,就算是有女孩子特地跑去问他题,他也一定让人家回去等他不要再一旁看着,他说他会紧张。我嘲笑他你这样将来就算做了调酒师怎样,在客人面前会不会手抖得连胳膊都举不起来。
佐佐仓马上反驳我,“才不会!性质不一样好不好!”
……这么说来既然是我问领,性质当然跟女孩子拿习题册追着佐佐仓不一样。那么领不会紧张也是自然的,当然可以让我看。
不得不说领的手也很漂亮。不仅漂亮,而且很器用。我见过他为校园祭的美术部画展板时的样子,一个人站在画室里那块高高的展板前,从容不迫,好像独自面对一个大事业但已然成竹在胸。我问过他既然那么喜欢画画,为什么只参加了一学期就退掉了美术部。他说功课紧,没有那么多时间了。领好像总是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我觉得他心里一定有一个很明确的目标,他最后想要完成的事情,想要到达的地方,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我和领坐在窗前,领摊开了一本书,我随手拿起他一本很厚的习题册翻看,打发时间。他刚想阻止我,习题册里就掉出来好几封信。我快他一步捡起来转过身背对着他打开看,他从后面要过来抢,又怕声音太大惊动了别人,只好由着我看。是领收到的情书,几封都是。有的女生我认识,有的我听都没听说过。我把信折好塞回习题册还给领,尽量漫不经心地问他,“这些,你打算怎么处理?”
领把那几封信拿出来,拉开书桌的抽屉扔进去,关上,抬头对我说,“就这样就行了。”
“不给人家一个答复吗?”我追问。
领低头翻了一页书,“没有必要吧。”
“也是。”我扁了扁嘴,“你学习那么忙,一个一个答复很浪费时间呢。”话刚一出口我蓦地想起了那个傍晚的天台,领把那封信还给我,他说,“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你也可以。”
我回头看领,他也正看着我。
“啊,那个,”我连忙指了指桌子上的闹钟,“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领合上他根本没看进去的书,起身问我,“我们去哪?山上吗?”
“不,”我去衣柜拿了件外套,也帮领拿了件,怕晚上会凉,“去河边吧,那边也挺空旷的。”
领接过外套,要开门出去,我连忙拉住他,“不能从前门走,会被发现的。”我指了指窗户,“从这出去。”
领显然很意外,估计他从来没干过这样偷偷摸摸的事情,而我却得意不起来。我打开窗户,踩着后院储物室的棚顶跳了下去,领也跟了下来。我拉着他轻手轻脚地从后门出去,浓重的夜色下神乐阪正在沉睡。我跟领这样一路来到河边的堤岸,我才发现我牵着他的手一直没有放开。
月光下护城河的水依旧泛着波光,匆忙地流逝,而月光没有照亮的河水就与夜色混在了一起。我跟领挨着坐下,夜空因为月亮的缘故显得没有那么浓稠。我扬了扬头说,“这么亮的月亮,不知道能不能看清流星呢。”
领“恩”了一声。隔了半晌,领问我,“他们说的,是真的么?”
“诶?”我不知道他指什么。
领有些为难,好像在组织语言,“他们说坂下要招你……”
“啊哈哈,这个,”我怎么也没想到领居然是说这件事,而且这件事情被领一问居然显得特别喜感,“没,没有,怎么会看上我。”我笑,“就算,嘛,大小姐的确跟我很要好,但少夫人怎么会答应,像我这样的。”
说完我注意了一下领的表情,我觉得他好像会错了我的意思,连忙又补充道,“就、就算的确是少夫人的意思,我也没有那个打算!”
领好像明白了似的点了点头,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明白了。又是一阵沉默,领忽然开口说,“功一这样也不错啊,没什么不好,你干嘛那么说自己。”
我好像是第一次听他叫我功一,那以前他都叫我什么来着?好像面对面的时候彼此就不用称呼了吧;在房间里的时候反正就是我们两个人,称呼也没有必要;不得不引起对方注意的时候都叫了些什么呢?是“喂”还是“诶”?
我好像也只有在谁都听不到的地方,才会叫他领。
领大概也并不等我的回应,又重复了一遍,“功一这样就很好。”语气里的倔强和坚持忽然想我想起了我把他鼻梁打断的那次,他坐在地上狠狠地盯着我说,“不许打架!”我一不小心就乐了出来。
显然领以为我是在笑话他,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闭上嘴不再说话。我笑着碰碰他的胳膊,“不是笑你,我是想起以前好笑的事情了。”
领“哦”了一声,还是有些不情愿的意思,“什么好笑的事情?”
“那次,你被我打了的那回……”——好像还是在笑他。
才听到这里,领又抿着嘴扭过头,不再看我。我连忙晃他的胳膊,“你看你听我说啊,不是你问的嘛。”
领只好转过脸问,“那次,怎么了?”
“你真的是一脸正气凛然啊,”我笑,“可是后来我觉得你怎么都不会像是主动去拉架的人啊,应该视而不见地走开才对吧。”
领看着我,脸上的表情让我没法再笑,他说,“因为我的弟弟,死在同学手下。”
早夏,河岸的夜晚还是很凉,我不知道领是不是也会冷。我看着他的眼睛,想告诉他如果他愿意对我讲起,那么我愿意陪着他分担那些痛苦的回忆。领的眼睛很亮,映着月光下的河水,好像也闪着波光。
Ohno Sato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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